“那就好。”燕怀君一脸痛苦难言不知从何说起的模样。
“昨夜我不知撞到哪路瘟鬼,窗子被叮叮咚咚扔了一夜石子儿,打开窗又找不到人,扰得怎么都睡不安生,早晨起来就腰酸背痛。”
胜玉先是吃惊,然后默然。
她看燕怀君恹恹的,浑身难受的样子,干脆起身把马车让了出来。
“你在路上勉强休息会儿,我出去骑马。”
燕怀君自己带了一匹马,昨日一直放空,跟在马车边上跑。
燕怀君摇头想阻止,胜玉却已经轻松地跳了下去,踩了踩马蹬,稳稳地坐上马背。
日光煦朗,马蹄行得缓,胜玉不动声色地朝周围林间看了一眼,并没看到什么。
她无声叹息,到了宽敞地带,干脆纵马跑了起来。
燕怀君大约觉得他一个大男人乘车让胜玉骑马,有些不好意思,几次想要撩起帘子陪胜玉说说话,但路上毕竟颠簸,他苦熬了一夜的脖子越颠越疼,整个人更没精神气了,最后也只好在胜玉的劝说下躺回去休息。
如此一路无话。
青州离得不算远,他们走得不算快,但路上也没怎么耽搁,两天两夜后就到了。 太师那边似乎也是故意的,先将最近的地址交给她,再给稍远一些的,有意将她引得离金吾郡越来越远。
其实根本不必如此,胜玉心想,她并非不识相之人,不会再留在那里阻挡李樯的姻缘,更懒得去阻挠他们的“大业”。
比起路上的小驿站,青州就热闹得多了,胜玉不想再住客栈,找了一户看起来宽敞整洁的农庄,同女主人商量租借了两个院子落脚,放下东西,就打算出去逛逛。
燕怀君白天补觉,总算恢复了些精神,不过形貌都被睡得有些乱糟糟的,头怎么也抹不平。
他拽着尾翘起来的小角,有些不好意思。
躲躲闪闪地侧着身子,想挡住那一块儿,尽量端庄地跟胜玉讲话。
“打算去哪儿?青州,有什么好吃的么。胜玉你骑了一天马,累不累。”
最后一句还是有些愧疚。
胜玉负着手慢悠悠地踱步。
“没事儿,不累,去街上看看呗……”说着话,胜玉绕到了燕怀君身后,突地伸出手在燕怀君手背上一拍。
燕怀君不防她,手上也虚掩着没使力气,被拍这一下手就掉了下来,一直被他捂着的那撮尾立刻弹了起来,翘得高高的。
胜玉弯下腰大笑。
燕怀君先是羞恼,后又无奈,胜玉小小的恶作剧之后开怀大笑的神色,跟小时候几乎没有了一点差别,让燕怀君也不由得翘起了嘴角,甚至心中生出一丝类似于感动的情绪。
兜兜转转这么多年,经历了这么多事,他们还能找回故人,还能保留住原本的那个自己,就已经是一件幸事。
两人本就衣着简便,也不用换了,稍作打点便上了街。
青州算是个小地方,管得也不如京城严,眼见着天快黑了,还有许多人聚在热闹处闲散聊天。
“……谁不好赌?你倒是说说哪个圣人这一辈子能一次不赌!我告诉你,没有!哎你知不知道,宫里那大王爷,都还欠了赌债不还被人大半夜地拴在马屁股后面跑!”
“嘁,你就扯吧。”
“这是真的!”
“真的又怎样,那也不是你嗜赌的借口。”
另一人插嘴。
“真的?那可是王爷!”
“王爷又怎样!以后算不算权贵都难说。你没听说?前太子,反啦!皇帝爹都不认,还王爷——”
金吾郡已经远离京城,青州则在更北。
这里的人或许一辈子都不会见到一个有皇室血脉的人,因此对皇亲国戚的敬畏只在于画像中,或许还没有面对县令之类的官吏来得害怕。
谈论起来更是轻飘飘的。
不过,胜玉和燕怀君对了个视线。
太子叛乱、朝将倾覆的消息已经传到了这里,就说明这是京中的人有意为之。
燕怀君之前的判断是对的。
京城将有大乱了。 但他们所在的此处还是一派祥和。
有人谈论着叛变,有人谈论着皇室的父子,却没有多少紧张害怕。
除了见识限制于此,更多的是因为他们的根扎在此处,家人和血脉已经长在了这里,不可能如浮萍般随意漂流,不停地换地方。无论将来要有什么风雨,他们唯一要做的也就是和家人厮守在一起,共同抵御。
胜玉心中生出难言的羡慕。
她想多听些消息,便找了最热闹的酒楼入座。
见燕怀君也是若有所思,便低声问。
“怀君,家里那边,打点好了吗?现在如果回去,或许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