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堤恐惧,夹杂着扑面痛苦,那是心灵濒临崩溃信号。
瑟瑟发抖地坐在床上,浑身就好像是浸入了冰水一样,没有一个人,没有一点生气,只有一个,在这黑暗丛林中踽踽独行。
那样体验在人生中已经有过一次,而将从中拯救出来,也正是将推入第二轮痛苦父亲。
“蜜?蜜??”身体被猛烈地摇晃起来,无法洞察外界刺激,就像个病入膏肓人,可怕身体体验正取代着所有感觉,身体里只有木讷,只有呆滞。
直到脸颊上传来一阵火辣疼痛,才忽然间回过神来,眼睛不由自主地转向了身边那个人,深蓝色视界中映出上原老师面孔,瞳孔终于因为干涩而微微翻起些酸意。
“蜜!”女人紧张表情与凝滞表情,就仿佛是失去了记忆一样,在精神极度恍惚时候,甚至在一瞬间都无法确切地意识到对方身份。
但很快就伸手抓住了她手臂,眼里感情简直有吃人力量,在将她拉近时候,带着颤抖声音终于问道:
“父亲,父亲他…他走了?”
“……”对面女人应该能看出精神不稳定,她有些犹豫,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坦率肯定。
“们…们说「走了」,究竟…究竟是…什么意思?”盯着她,连眨眼动作都已经停止。
现在,世界只有混乱,而这混乱源头,正是这简单问题。
上田老师表情极度悲伤,她嘴唇抿得异常紧密,甚至连唇色都开始发白。然而女人却还是在不久之后下定决心。她没有给一个保留答案,而是相当确定地重重点了一下头。
手上力气似乎在瞬间便消失不见,视线很快就被什么温热东西所覆盖,接着它便顺着脸颊滴落,渗入紧咬牙缝时,则被舌尖所品尝。
是咸到涩味道,一种痛苦到发指味道。
如果可以话,不希望再品尝一次那种味道,明明四年前东京病床上,自己就已经像是一个落败士兵,就已经像是一只可怜蚂蚁,就已经卑微地任由命运蹂躏了一次。
多可笑,即便这样默默承担打击,却还要经受更大痛楚,难道这可恶人生一定要将切碎么?它一次又一次地挤压,一次又一次地将努力打消,一次又一次地…剥夺梦想!
嚎啕大哭,这大概是四年来第一次撕心裂肺地哭泣,就像是在葬送自己灵魂一部分,吊唁它离去,以及恐惧自己未来。
那种感觉无论是谁,都不会愿意去体验一次。是一种仿佛全都要碎开感受,足够摧毁一切意志。
天空塌陷,世界沉沦。从此之后,梦里只有一片光秃秃荒原,昔日阳光、清风、向日葵都将被那跌落于人间太阳所烧灼,会在花田中发出痛苦嘶吼,会眼睁睁地看着一切慢慢走远,眼睁睁地面对它倾颓,却无能为力。
上田老师拉着,她将死死按在怀里,用力揉着后背,被泪水和鼻涕一次次呛到,一边哭泣一边仿佛是要呕出内脏一般地死命喘息。她看出了绝望,但她依然不愿放手,她依然像是一个温柔女性那样,在拍打着时候,也无法忍耐地流起眼泪:
“蜜…阿蜜…阿蜜话,会…把当成自己女儿……”
“呜——”
“没有…不会…不会失去什么,还是自由…应该是快乐。”语无伦次,哭声恐怕早已让她乱了思绪。
她拉住,陪哭了很久很久。
直到东方出现了一缕极淡白光,悲鸣才转为了抽泣。哭累了,趴在她肩上,像是一具丢了灵魂躯壳。目光空洞地望着对面白色墙壁,身体排斥终于降低了一点,可心里疼痛却越来越浓。
“…看见…他了啊……”声音替代了哭泣,出现在这间屋子时候,她肩膀微微耸了一下。
“……”
“看见…爸爸了…啊……”视线默默转向了一边椅子,那藤编圆椅上,被阳光涂上轻薄白光扶手上,似乎还残留着他体温。所以眼泪又一次落下,温热得简直要溶蚀。“明明就…明明就…坐在那里……明明就在…就在听说着梦……”
话至一半,流泪又一次无端开始。但这小声呜咽却还是换来了她轻柔抚摸:
“但他…走了……”
“……”
“胃癌。”
当这两个字凭空出现在空气中时候,不可置信。想起最近他总是身体很差,而却竟然连父亲病因都不知道,那种自责铺天盖地地涌来,侵蚀着自尊,让不得不握紧拳头消解痛苦,愧疚感令无处遁形:
“竟然…竟然连这…都不知道。”像是从牙缝里挤出,说出这句话时候,甚至能够感觉到一种深入骨髓痛苦。
“这不怪,蜜,是伸夫要瞒着……们其实…其实早就……”
“……”
“大概是…一年前。”空了一秒,“他大概早就料到自己会……”
“…所以才会…有摄影展啊……”自嘲地笑了一声。
一切充满讽刺,缀满命运戏谑。这就是人生对于第二次重创,而那时甚至怀疑自己是否还有力气活下去。
因为是真累了,有时会想那时候如果不是摔断一条腿,如果是摔碎了头颅,或许就不用再承受这种锥股疼痛了。
所以无力地垂下了头,眼泪已经流尽,世界上也已经没有了那个绝对真心人。就像这深秋清晨,阳光也是凌冽气息。扭过头,当光芒封住双眼时,似乎看到了遥远天空中有什么温柔身影,连接着梦与意识,在面前转身展露微笑时候,唇角也不自然地弯起弧度。
“蜜,好好活下去。”混沌之际,他似乎站在光中这样说道。
最新章节57chapter57他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