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头看了友香里一眼,陡然觉得这个故事带着些许梦幻的气质。
“老奶奶的孙女叫后藤步,比我大一岁,比哥哥小一岁。步是那种很会照顾人的女孩子,大概是从小和生病的奶奶住在一起的关系,她很早就学会了烧饭、洗衣服,甚至是缝制和服。那时候,我和哥哥的和服都是后藤奶奶缝的,样式虽然比不上市面上的时兴货,却别有一番味道。”
“难道白石……”我隐隐猜到了白石那么固执地拒绝穿上和服的原因,却依然想要听友香里把故事讲完。
少女苦笑着望了我一眼:
“嗯,后藤的奶奶去世后,后藤步也不得不和母亲一同奔赴东京,投靠父亲。当时哥哥是国小六年生,而我则是四年生。现在想来,那年暑假大概是最燥热、最漫长的一个暑假。步和我们约定,等她有能力以后,一定会回到大阪开一家属于她的和服店。”
“……”我轻轻呼了一口气,抬头看见眼前那件雪白的羽绒服,忽然被少年的那种执着所触动。
“哥哥他,大概是在等着步回来吧!”少女抿了抿唇,“还真是个笨蛋!”结末不忘轻骂一声。
等着步回来……
脑海中浮起这句话的时候,心的一角像是被针尖猛然戳中,血液在那个瞬间凝滞了一秒。那个人的那句话应着我脆弱的意识,毫无防备地闯进了这个寒冷的清晨,像是迎面而来的一股风,说不上来是冷是热,却不得不让我敏感地闭上眼睛,想要找回方才置身事外的平静心态。
“我会等你转身。”
……
欲言又止的话语,全部都藏在这不起眼的句子里,仿若一只浅褐色的蝴蝶,在落上我肩膀的瞬间,还是踌躇着转身离开。
我咬了咬唇,强迫自己驱散这混乱的思绪,想要找回来到大阪后精心构建起的平静。
活在等待中的人,又何止你与我。在这方广阔的天空下,有多少人也在执念地等待着呢?
有些复杂的心境,面对友香里追问我对此的感想时,自己也只是敷衍着说「那还真不容易」、「希望后藤步能回来」之类。
可心中不免还是会低声询问:「回来有可能吗?」
三年已经足够遭遇太多让她改变主意的事情。
毕竟,所谓的「人生转折」,说起来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左腿传来隐隐的疼痛,也许是意识裹挟着那记忆中的痛楚,只不过是在为身前不远处的少年有些遗憾,那种淡淡的、难以言明的遗憾。
想起方才天空初霁之时,少年仰视着窗外拨开云雾的太阳,淡淡说出的那句:
“女孩子确实穿上和服比较漂亮。”
……
平常风景在不同人眼里是会折射出不同姿态的,说出那句话的白石,那一刻脑海中必然会浮现出儿时的影像,后藤步或许稚嫩又已然有些模糊的脸颊。
就像现在的我,似乎也感觉到远方少年那张清隽的脸颊上,已经蒙上了一层白雾。
要知道,时间从未停止冲刷过去。
26chapter26深蓝之渊
作者有话要说:
我会告诉你们我这章写了整整4天么?【跪
好吧,也许下周我能稍微动手构思一下新文or更新这边,原因是某绫我·病·了·请·假·了……【好了,不晒苦逼史了……
白到发灰的天空,因为昨晚那场大雪的关系,而被洗练出一种不近人情的冷漠。
——虽然天空下的人群,此刻正怀揣着新年的愉悦。
不久之后,白石身边便多了一位少年。
似乎是在电话里就约好的朋友,少年清隽的表情,从喧闹的人群中走出来时,恍若是另一个世界上的人一般,沉静得几近绝尘。
“新年快乐啊,千岁!”当这位肤色略黑的少年止步于我们面前时,白石便迎上几步,带着他向来的亲和说道。
“唔,新年快乐。”少年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当然,笑容也不在其中。但那个瞬间,他的目光却越过了面前的白石,落在了我身上。
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奇怪——要知道这副异于常人的身体,迄今为止已经为我招来太多不悦的视线,虽然大多时候,我都只是别过脸去,掩耳盗铃般的想要忘记脑后灼然的那道利箭。但面前的少年却不同,我从他的目光中解读不出太多讯息,更何况这轮视线交接短暂得仿若受惊的鸟儿,不久便振翅而去。
于是,当少年纤长的睫毛落入他的下眼睑后不久,那宁静的深色瞳仁便重又回到了白石身上。
“是去‘十日戎’?”名叫千岁的少年问着一边的白石,白衣服的少年微微一怔,最终还是以关西人惯常的笑声打消了彼此间的尴尬:
“连带两位女士。”少年巧妙地将话题引到了我和友香里身上,于是那冷漠得如同天空一般的少年,那双深蓝色的瞳孔便再次定格在我身上:
“花田…蜜?”少年断断续续问出这个名字之前,我身后的友香里早已表现出对他的不满。要知道一位绅士,或者一位正常意义上的青春期男生是绝不会将身后的女生置于谈话之外。直到这个名字应着他面前腾然而起的白色水汽,袅袅升起时,连友香里都在一瞬间睁大了眼睛,更何况是处于话题中心的我。
白石应着千岁这声突如其来的询问,连忙转身打起圆场:
“千岁是凭感觉猜到的?”他弯起嘴角打趣道。
“你妹妹怎么可能会是……”他没有说下去,但赤-裸裸的视线早就将「残疾」二字昭示于众。他并未对自己的失礼感到抱歉,正如现在的我,忽然间感觉他的直白也并没有平常意义上的惹人厌恶,相反,我只认为那是一种毫无恶意的陈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