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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第1页)

明經堂分前院和後院,前院是閣樓與淨心室,穿過長廊與拱門後,便是青磚石圍牆,欒青詞站在牆角,結出一個手印,青磚牆如水中倒影般泛起漣漪,漸漸消弭後,一道拱門與幽幽小徑出現在牆後,還有一座富麗堂皇的飛檐高塔。

欒青詞快步進了塔,裡頭的更大,牆壁內嵌著一列列的書籍,這都是三重雪宮的術法典籍,甚至許多傳自於上古時期。

明經堂的後院,被結界隱匿的一處小空間,一座名為巫的塔,藏著三重雪宮所有的底蘊。

欒青詞還是一隻小鳥崽的時候,就在玉奚生身邊長大,從小被嬌慣,連這座巫塔也能隨意進出,這次回三重雪宮,他根本沒敢去霜梧峰的舊居,都是在這兒湊合著過的。

輕車熟路走上頂層後,欒青詞伸手一招,便有一張邊角殘破卻薄如蟬翼的紙懸停在他面前。

紙上的文字玄妙簡單,猶如符文記號,這是上古文字,也是禁術——三陰聚魂。

欒青詞一個字一個字地看,眼神幾乎透著凶戾,更有難以自控的慌亂茫然。

那日玉溪生軀殼無恙,卻傷及元神,隨時可能靈體潰散,他不得已用了此法。

玄都山下是極陰地,北地桑山中的冰血髓,加上本就是冷玉的玉溪生,三陰齊聚,極陰極煞,可那時候他已經走投無路了,他不能任由玉溪生就這麼魂飛魄散。

欒青詞腦中混沌,平和淡漠的玉溪生與今日飛揚跋扈的那張臉在眼前交替出現,他只能死死盯著這張紙,從心底往外冒著寒氣,他渾渾噩噩地想。

——我救活的,到底是什麼?

直到深夜,欒青詞都沒離開巫塔。

月上中天,有人踏入了這方寸一隅,死寂的巫塔內腳步聲尤為清晰,平靜也從容。

「小鸞。」

欒青詞伏案坐著,點了一盞油燈,正翻越著一本古籍,聽見這聲輕喚,眼神凝滯了片刻,卻沒抬頭。

拒絕交流的意思很明顯。

很快便有陰影擋過來,將燈火給遮了個嚴實,欒青詞依舊無動於衷,低頭看著那本古書。

一本有關於奪舍的古書。

玉奚生略略掃過一眼,嗤笑出了聲。

「小鸞,你想知道什麼,為何不直接問我?」

欒青詞還沒來得及說話,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就這麼覆在了書頁上,強硬地阻斷了他的視線。

這是玉奚生絕不會做的事,欒青詞知道自己的師尊從骨子裡就透著君子風,抬眸時神情冷漠。

「別這樣叫我。」欒青詞咬字都帶著冷意,重複道:「別這麼叫。」

玉奚生的眉眼不復欒青詞記憶中的溫和出塵,反倒好似蒙著一層淡淡的陰翳,笑都帶著明晃晃的譏誚。他就這麼俯下身來,與欒青詞平視,惡劣地放緩語:「小鸞,為何我不能叫?還是說……你覺得還會有誰能這樣叫你?」

欒青詞被嬌慣壞了,就沒聽師尊對自己說過半個字的重話,一時間氣得秀美眉目都要結霜。

「小鸞。」玉奚生偏要這麼叫,又以長輩的姿態口吻輕聲說:「在外面玩得也夠久了,脾氣也鬧了半日,隨師尊回去吧。」

這會兒又好聲好氣了,可欒青詞怎麼聽都彆扭,冷著臉沉下聲:「你別——」

「小鸞。」玉奚生彎起眉眼,笑意風流懶散。

欒青詞:「……」這麼叫我四個字生生噎住了。

「小鸞。」玉溪生將這乳名念得又暖又慢,食指敲了兩下書頁,「今日為師就與你說過,我是玉奚生,這本就是我的軀殼,無需奪舍。」

「可你……」欒青詞抿了抿唇。

那盒雲片糕與記憶中的一模一樣,只有師尊知道的喜好,只有師尊做得出的味道,可眼前這人……

「不是奪舍,那就是…「欒青詞幾次啟唇,終於說出了那個不願相信的猜測,「心魔。」

玉奚生笑吟吟地俯視著他,沒有否認。

心魔是修行大忌,由欲而生,貪嗔痴妄皆如此,而玉奚生從來心境平和穩固,猶如深潭從無漣漪,如今卻被心魔控制神智,欒青詞下意識便想到了自己設下的禁法,臉上剎那血色盡褪。

「小鸞。」玉奚生的笑淡下去,也與往日不同,冷峻的眉眼覆著沉沉鬱色,吐字卻仍輕柔:「怎麼這幅神情啊?」

欒青詞蒼白著臉,猛地站起身,那柄鳳頭青羽的長劍赫然出現在手中,刷的橫在玉奚生頸側。

「把師尊,還給我。」

一字一頓,帶著滔天怒火。

玉奚生靜了須臾,隨即緩緩直起身,不避不閃地瞧著欒青詞,問:「你就不想問問,為何我會出現?」

「我不想知道你為何出現。」欒青詞冷聲,「我只要他回來。」

玉奚生故意為難地沉吟片刻,神情卻分明玩味,「那可難辦了,這身體是他的,也是我的,叫他壓制了這些年,難得出來一回,憑什麼還回去?」

「那我就殺了你。」欒青詞沉聲,臉色仍舊慘白,卻實實在在動了殺意。

而這兇狠之下,玉奚生瞧見了畏懼與難以言說的痛苦,眼前清瘦的小鳥悲戚而倔強,就好像隨時會承受不住而崩潰。

「好啊。」

玉奚生不慌不忙地笑了聲,他有恃無恐地揚起了脖子,態度囂張,「下得去手嗎?」

「你!」欒青詞氣得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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