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察觉到奈何桥水流之下有东西,但他相信谢烟客,二话不说就要往后退去。
骆商的本能告诉他,跨上这“奈何桥”不是什么好事情!
“别退。”谢烟客一只手扯住了骆商,淡琉璃色的眼眸中倒映着幽蓝、妖丽的光。
但那些鬼火不是都飘走了吗,怎么这位瞳孔余光里还会有这样熟悉的色彩?骆商第一时间这么想,他下意识往后看去,只瞧见一眼就满目悚然!
那飘走的幽蓝鬼火,此刻又重新出现在他们的身后,它们一改刚才温和的样子,正一簇一簇疯狂地朝他们扑来——
它们瑰丽的外表此刻看来,仿佛淬毒一般,点点荧火在空中溢散,这美得像是流星坠落的场面,却只带给骆商无尽的寒意。
它们是要他们死!
而他的余光,也终于看见了谢烟客口中所说的奈何桥、黄泉水流下的东西,每一寸的桥墩、桥下每一处的缝隙处,都钻出来一张张挨挤的、青黑的恶鬼面庞。
它们的肢体与桥墩、桥洞密丝合缝地紧挨挤压在一起,扭曲被挤压得畸形的四肢就像是盘虬遒结的老树根,密密麻麻拥簇着桥身,缠绕交融的躯体带动着桥身,朝着谢烟客和骆商一点一点迫近!
“啊——!”
骆商的目光与那青黑浮肿面孔一接触,就觉头皮发麻,惊骇呼喊声脱口而出。
同时他眼神一阵虚浮,额间不断地冒出白毛汗,手心、背部都可见涔涔汗水。
前有奈何桥、万千厉鬼,后有夺命鬼火,他们被夹在中间,进退两难!
骆商的心脏剧烈颤动,被压迫到了极点,他想不出任何解决的方法,濒死的危机感叫他恐惧得只剩无意识的颤抖。
骆商眼里浮现出深深的绝望,他用尽全力地挥出一道耗尽他全部灵力的道术,歇斯底里地嘶嚎:“跑啊!”
他知道自己绝无可能活着,他只是个道行微末的天师……但是他还是想要……
还是想要为捞了他一把的人创造一个逃走的机会!
此时幽蓝鬼火如剑刃般裹挟杀意而来,奈何桥已近在咫尺——
“跑!……”骆商的声带颤动,声音在奈何桥边低低回荡,仿佛最后一声的无望挣扎!
坠落下来的纪冉冉和刘宁,落在了一座雄伟牌楼前,这牌楼仿佛有百尺之高,她们只站立在这面前,就感到深深的渺小感。
纪冉冉正好落在了牌楼面前,铜环把手近在咫尺,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就像,是为了她而准备的。
“啊!”
但刘宁却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她摔落在泥地上,刚要踉跄爬起来,头就撞在金属样的东西上。她捂着头起身,目光掠向上方时,发出一声惊恐的惨叫!
她看见了青面獠牙的鬼怪浮雕,那狰狞怪异的面孔就直直抵在她鼻子面前,仿佛随时要变成活着的恶鬼,朝她的面庞咬来!
纪冉冉低垂着眼,很是愧疚般伸手将刘宁扶了起来:“没事吧?刚刚那鬼雾突然扩散,把我们都卷入了其中……我很抱歉,没有及时反应过来。”
刘宁惊惶未定,见到纪冉冉这带着淡淡愧疚的、温和的神情,只刹那间就相信了她的说辞,连带着将自己仿佛是被绊倒的这一件模模糊糊的印象给抛了个精光。
“这、这是什么地方?失踪的天师,是不是也到了这个地方……”
她断续地,心底恐惧地挨紧了纪冉冉,将她当做了救命稻草般,“冉、冉……我只能靠你了,你要帮帮我。”
“我会的。”纪冉冉说着,看刘宁的目光却有点心不在焉的意思。
刘宁认不出这牌楼上的古字,但她在看见的第一眼,脑海中就浮现了牌楼上铭刻的字,俨然是:[鬼门关]。
同样……纪冉冉还有种虚无飘渺,又清晰异常的感觉——
她在这鬼雾的空间中,不会遇到任何危险,这里的任何东西都不会伤害她。
她就是,这里的主人。
而她需要做的,是越过这鬼门关,去寻找些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这样的认知让纪冉冉的心脏怦怦直跳,她的面上露出了一丝红色,充斥着对凌驾于他人之上的权利的渴求、迷醉。
真让人……激动。
“冉冉……你要去哪里。”刘宁害怕地倚靠在纪冉冉的身边,因她突然撤离身体而脚下一崴。
然后她看见,纪冉冉似乎半分也没有感受到那狰狞可怖的厉鬼浮雕带来的近乎真切的威慑,她伸出手来拉动了眼前的铜环把手。
在刘宁的面前,牌楼大门发出一阵轰鸣声,鬼门关的大门向她们敞开。
鬼门关后蓄势待发的厉鬼也凝滞,退避到了鬼门关大门两侧。
这样的景象让刘宁瞠目结舌,她又突兀看见,鬼门关大门之后,站立着几个同样瞠目结舌的天师。
他们看起来狼狈不堪,衣服上带着新鲜的血迹,身上遍布着大大小小像被啃噬过的伤口,有一人伤得最严重,只剩下半截残臂,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是失踪的那几个天师前辈!
刘宁一惊,就听见有一个天师前辈朝她们喊,带着点恳求的意思:“你们还有灵力吗……帮他止止血,他的手被厉鬼咬断了!”
她条件反射地去征询纪冉冉的意见,却有那么一刹间,看见了纪冉冉眼中近乎冷漠的颜色。
纪冉冉对突然出现求救的天师很厌烦,她连正眼都不想看他们,死了就死了,能比她找东西来得更重要吗?
麻烦东西!
她没有注意到刘宁这快速的一瞥,斟酌一二后最终说:“嗯,还有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