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没能杀成你……就只有,跟你假装父子情深的样子啦,”顾容南说,“不过,你还是落在了我手上啊。”
“我的好大哥,你是不是生来就是个天煞孤星啊?你的母亲,你身边的老管家,都为你而死。”
“而你,到底还是死了嘛,不像我们一家人,和和美美。”顾容南眉眼弯弯地笑。
顾浅渊、谢烟客忽地从唇间漏出一声沙哑的低音,他可以挨住一次次的折磨,但在此刻却心口抽痛,凉意涌上肺腑。
在这一时间里,就连顾浅渊都不清楚自己此刻是怎样的感受,他的胸腔像是漏了风,破开了一个空洞的口。
这一霎那间,是顾浅渊灵魂中刻骨铭心的痛苦。
哪怕他并不彻底明白,为什么。
而在这彻痛辗转的记忆尽挨着的,却是一份再美好不过的记忆,它告诉顾浅渊,之前遭遇的痛苦都是前一世的回忆了。
这一世的顾浅渊,母亲柔和的笑着,向他道早安,梁老管家守在自己的小姐身边,朝着顾浅渊露出慈祥包容的笑容。
他们都还在,那过去的一世仿佛只是一场噩梦。
这一世的顾浅渊感受到母亲的手轻柔抚摸上他的脸颊:“是不是又做噩梦了?不过没关系,妈妈在呢。”
这一世,美好得让人沉溺,但被抚摸着的顾浅渊忽地抬头,眼中含带着的却是属于谢烟客的,很少展现过的强烈的怒意。
他在愤怒,身边黎竹的身影化为了幻影,他的身体也由顾浅渊幼年的样子拔高,这一次,站在这里的人竟变幻做了谢烟客最真实的容貌。
空间在谢烟客的眼前坍塌,他的一双凤眼如针芒般锐利,他冷笑:“你将别人的人生,当做什么了!”
“纂改记忆,让已死的人重新活在这虚假的回忆里,利用这痛苦的间隙,用来诱人沉沦?”谢烟客厉斥,“你看不起谁呢!”
他再确认不过,这奈何桥只会、只能是仿制的东西,而且还是如此拙劣的仿冒品,卑劣得叫人耻笑,也叫谢烟客真的为顾浅渊而愤怒!
恢复了原本的样子,一袭青衣的剑客无声抬起了手中的轻剑,这一次他不是缓慢地走,而是如同顺着一阵风般轻飘灵动地跃。
那奈何桥竟猛烈地颤动了起来,它剧烈得像是要将谢烟客甩落下桥面,叫他坠入黄泉水中!
它意识到自己奈何不了谢烟客,欲要将他抖去其它更危机重重的地方!
可谢烟客脚下似没有受到丝毫阻碍,他没有一跃而出奈何桥,反倒是举起了那柄从他灵魂中幻化出来的轻剑,剑身寒光湛湛,倒映着谢烟客冷冽的、又夹杂着万般汹涌浪潮的一双眼!
轻剑出鞘,宛如清风皎月,微风细雨,却有万钧之力,朝着奈何桥甩落,青衣剑客拽住另一个灵魂骆商,头也不回往前迈步。
在他的身后,奈何桥崩塌,桥下厉鬼不甘尖啸,只是半秒间,便皆化作了齑粉,分毫未存!
便是——一柄轻剑,动奈何。
“呃啊!”
奈何桥崩塌瞬间,纪冉冉脑海中闪过不详的预感,发出一声惊呼,却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忍住,保持现在的姿势不动,叫她喜爱的一柄软剑缠在她手腕上,面前是叫这先坠入的天师前辈都胆寒,想要退逃的鬼怪。
软剑尖端显出一抹银光,如霜月探身,姿态优美地将这可怖的鬼怪惊退。
软剑甚至只离开了纪冉冉手腕一小截,和她在一起的天师们却都看见了那鬼怪像是惊惧交加离去的背影。
便只是威慑,就做到了这样的程度?
纪冉冉才成为天师多久啊!
纪冉冉满意地享受着天师前辈们惊羡的目光注视,嘴角弯弯翘起,轻快说:“我们去下一个地方吧,按着这个顺序走,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
她每过一个地方,都能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灵力更加地充盈,仿佛这些其实都是天生存储在她体内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排斥感觉。
而这才走,一点点路程呢,等走遍所有的地方,她又能够找到些什么?
纪冉冉丝毫没有戒备意思地,快步向鬼怪原本停驻的地方走去,她也确实是在逛着自己的后花园。
在这里,她就是世界的中心。
纪冉冉的面前是赤色的土地,她看见枯骨遍地散落,是和黄泉水一样的颜色。
这是什么地方?地府传说里有这样的地方吗?
疑虑只是一瞬,没叫她停下脚步。在这里,再恐怖的地方,再恐怖的鬼怪都注定成为纪冉冉力量的源泉,变成她的铺路石,纪冉冉干什么小心?
她可是这里的神哎!
纪冉冉往前望去,模模糊糊地看见一个红衣的鬼怪身影,她这一路见的全是些面目狰狞的黄泉鬼怪,这新出现的鬼看着倒是个好看的人形。
“咦,你们怎么不走了?”
她偏了偏头,发现刘宁和那些天师都惊恐地止住了脚步,瞧着他们眼底惶然的样子,纪冉冉心底颇嫌弃,也太上不了台面了吧?
“看我怎么将这鬼怪驱散吧!”
她半分没有意识到刘宁和天师眼中的暗示,他们也不清楚纪冉冉为什么还能够上前,这滔天的血气,仿佛让他们置身于血海深渊,连挪动脚步的意图都被连带着冻结!
这绝不是他们先前遇到的那样的鬼怪,那些黄泉鬼瞧着,就像只是个拙劣的仿品,面前这一身艳丽红衣的鬼怪,才像是来自黄泉!
恐惧、恐惧……为什么纪冉冉会像是一点没有感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