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感觉得?到,纵然听闻了王大人一家令人骇然的惨剧,洛娘子?嘴上说着“可惜”、“节哀顺变”,实际上内里心绪毫无起?伏。
她并不?在意这些。
人之生死,与她无干。
就像杨姑镇的那些人,一个个就在他们面前骤然变成了一滩肉泥血水,洛娘子?的脚步也未曾乱过分毫,更不?曾施舍给那些人半点?眼神。
她的真实身份其?实早已明了。
能否识破,端看他们这些猜测的人胆子?够不?够大。
无情看得?明白?,洛娘子?之所以对他十分特殊、百般呵护,是因为他同洛娘子?的孩子?有些相似之处罢了,大概……都是被困在这方寸之所,行走?不?能吧。
……洛娘子?总是想伸手把他抱起?来,应当也是从前抱她自己的孩子?抱习惯了。
若是除去这相似之处,洛娘子?待他应该会和待追命一般,不?感兴趣,也不?在意。
他该感慨一声运气不?错吗?
这似乎是他头一次因为双腿不?能行走?而收获到的特别好?运。
这份好?运帮助了他和追命,否则他们两?个大抵会一个死在杨姑镇,一个折在这冀州府中。
还有那个妖怪,倘若没有洛娘子?,他们只怕是到死都不?知道冀州果真有这样的存在。
而他和追命突然在这冀州音信全无,世叔定会派人前来寻找,而来的人多半会是铁手和冷血。
这样一看,洛娘子?何止是救了他们四个,应是救了整个神侯府才对。
……不?,不?止。
无情倏地?睁开眼睛,一双剑眉慢慢蹙起?。
曾某人说他智计无双、算无遗漏,可这一次,他却希望自己是错的。
否则,大宋危矣。
……
追命在酒楼蹲了一个多时辰,终于蹲到了那顶一眼就能看出出处的轿子?。
葛潼的表面功夫做的不?错,这顶轿子?虽然看着富贵华丽,但其?规格并没有超出知州的范畴。
轿子?规规矩矩地?在知州府大门前停下,行走?在轿子?边上的侍女小跑着上前,躬身朝轿帘递出手。
一只削葱根似的手从轿帘里伸出,侍女恭敬地?搀扶着,一个秀丽的美人从轿子?走?出来。
她穿着一身靛青色大袖衫,梳着双蟠髻,头戴一顶奢靡非常的珍珠花冠,行走?间隐约可见衣摆上也嵌着一圈个头不?小的珍珠。
追命看得?咂舌,他要把关于未超出规格那句话收回来,宫里的娘娘都没有穿得?如?此奢华的,单是那冠子?上镶嵌的珍珠都比进贡给官家的珍珠大了。
一想到洛娘子?说这位葛小姐很可能就是盘踞在冀州府的大妖怪,追命只看了几眼便?立刻收回了视线。
饶是如?此,抬脚走?上台阶的葛玲珑还是回头四下看了看,她的感官已然敏锐得?不?似常人。
见没能发现任何异样,她微微皱了皱眉,一手被侍女搀扶着,一手扶着自己的妖,慢悠悠地?往府里走?。
她竟有身孕的人,瞧着该有六七个月了。
追命暗暗沉下了眼眸,他想起?了那地下大厅中被囚禁的十二个女子?,她们也是差不?多月份的身孕,还有那些已经被戕害的女子。
为何非要是有身孕的女子??
害了她们有什么好处?
追命百思不?得?其?解,又不?甘心就此离去,半点?别的收获也无,于是他继续耐心蹲守。
终于,在半个时辰后,他看到一个管事模样的人从偏门里走?出来,边快步向另一条街走?着,边抖着手擦汗,显然是被交代了什么既着急又要命的差事。
崔三爷眼珠子?一转,放下一锭银子?跟了上去。
那管事的确被交代了一件既着急又要命的差事,办得?稍微不?合上头心意都会死的那种。
一进府门,穿着官袍的葛潼就迎了上来,笑得?谄媚逢迎,根本不?像是来接女儿的。
他也确实不?是来接女儿的:“哎呀,娘娘您可算是回来了!”
“葛玲珑”抬眼瞧了他一下,本就不?快的心情更不?好?了:“你要和本座报什么丧?”
葛潼一肚子?的奉承话还没说出来,就被吓得?一哆嗦,脸上的笑顿时没了:“娘娘……都知道了?”
“葛玲珑”没理会他,径直走?进了正厅,在侍女的伺候下坐在了首座上,另有侍女及时为她端来茶饮。
一口茶下肚,非但没抚平心中的不?快,还将昨夜积攒了满腔的怒火勾了出来。
再?看葛潼耷拢着脑袋,一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账模样,“葛玲珑”顿时眼神狠厉,无形的力量震慑得?葛潼哇的一声吐出血来,人也颤抖着跪在了地?上。
不?仅是他,正厅里外?的人都齐齐匍匐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身体剧烈颤抖着,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只有站在“葛玲珑”身边的侍女还沾着,低垂着脑袋,如?同一个提线木偶。
“说!本座不?在的时候,你败了本座什么事!”
葛潼登时又痛又惧,之前想好?的那些挑拨之词是一个都记不?住了,只知道抖着声音交代了昨日府中起?了大火,还丢了祭品的事。
要看上座的娘娘目露红光,一副要将他立即诛杀当场的架势,葛潼吓得?惊声呼喊道:“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属下确信府中守卫已然到了水泄不?通的地?步,能绕开他们做下这等罪无可恕之事的人怎会是区区凡人啊!定然是那几个不?肯一心为娘娘效劳的迂腐之人联手犯下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