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竹隱沒有停下的意思,低頭看一眼奏章,接著往下說。
「更過分的是,顧指揮使還耽於享樂,沉迷美色,就在昨夜強狎和樂樓歌伎蘇泠煙,以致誤了今日的朝會,竟連朝服都沒換!」
按大齊律法,酒樓歌伎只需負責在酒樓賣酒和官宴時佐酒助興,無需以色事人。
但歌伎貌美低微,若碰上官員強逼侍寢,也沒法子拒絕,是以歌伎侍寢一時成為不言自明的風氣。
官員之間大多心知肚明而相互包庇,若真有不和的官員,因為這種事情鬧到皇帝那去,反而落得一個愛告小狀的名聲。
薛竹隱身份曖昧,既是御史台官員,也是顧修遠的夫人,還是蘇泠煙之父的學生。
她公然在朝會上指摘顧修遠狎伎,眾人都暗暗覺得,這是存了幾分吃醋和蒙羞的心思,以至於要鬧得這樣不體面。
御史大夫顧祖德出來打圓場:「狎妓確實是不對,不過我看這也不是什麼大毛病。薛侍御如此鐵面無私,想來指揮使已經在家悔過了。」
「朝會是商量大事的地方,薛侍御把自己的家務事拿到朝會上來說,這不是浪費大家時間嗎?」吏部尚書是個急性子,朝會開到現在,他想拔腿就走。
處於話題中心的顧修遠本人,此時卻異常沉默,他摩挲著手上的笏板,饒有興味地聽著你一言我一語的爭論。
「但他違背律法卻是事實,還望陛下處罰,以遏制官員享樂狎妓之風。」薛竹隱不欲和那些官員辯論,她只要皇帝的一個結果。
燙手山芋來到皇帝這邊,他捏了捏眉心。
顧修遠是他看重的有為之臣,現在朝里已經沒有幾個能打戰的了,何況顧修遠還打得十分出色。
況且他還娶了人人都退避三舍的薛竹隱作妻,這事是皇帝一手促成的,他當初很有幾分內疚。
顧修遠這麼能幹,又受了如此委屈。只要不是什麼造反的大事,他願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再說,他手握重兵,像修宅子,養歌女,狎美伎這樣能消磨他心志的事,皇帝甚至樂見其成;如果他什麼都不圖,皇帝才應該擔心。
「顧修遠,朕也不能聽信薛侍御一家之言,你有什麼話要講?」他目光轉向隱身在群臣里的顧修遠,要他解釋。
顧修遠拱了拱手,不緊不慢地說道:「臣確實做了這樣的事情,今日聽薛侍御一言,臣已知錯,無話可說,但聽陛下處置。」
皇上的心定下來,不過就是好色了點,這薛竹隱事兒忒多。
「顧愛卿年少輕狂,血氣方剛,愛享樂是正常的,只是也應收斂些。」皇帝一如既然地和稀泥,「薛侍御既然要個處罰,那便罰銅三十斤。」
「至於秦愛卿的事情,他昨晚已經與朕解釋過,所謂的家奴不過是與秦家管事交好,冒用秦家之名在外胡作非為,他已經將管事發賣,鬧事之人也送至官府。但秦江也有治家不嚴之過,罰銅二十斤。」
三十斤……薛竹隱在笏板上記下數目,心中飛計算,那他出徵得的賞賜足可讓他狎五六百次!
「陛下如此處罰是否太輕,按律當……」她以筆輕敲手中笏板,質疑道。
「至於薛侍御,你年紀太輕,做事容易衝動,你以後就去國史院修史磨練磨練。」皇帝不給她說話的機會,順水推舟地把這個刺兒頭調離了御史台。
「兒臣以為薛侍御才高強幹,筆力勁直,還是適合留在御史台。」太子林穆言還在試圖替她挽回。
「是啊,假以時日她定能勝任這份差事。」已經是戶部侍郎的秦江附和道。
假惺惺!薛竹隱把笏板當成秦江狠狠盯住,秦江表面上是在鼓勵她,實則暗諷她的性格太過孤傲,現在沒法勝任這份差事。
皇帝已經當眾開口,薛竹隱縱使再不服氣也只能謝恩。
薛竹隱本想去找林穆言商量調職一事,朝會一解散,他人就跑沒影兒了。
朝臣三三兩兩地結伴而行,還在討論剛剛的鬧劇,只有薛竹隱一個人落落寡合地獨行。
她心內惦記著蘇泠煙,索性告假繞路去了和樂樓。
時辰尚早,和樂樓內冷冷清清,只有小廝在掃灑。薛竹隱無視他們,徑直上了二樓向蘇泠煙的廂房走去。
往日蘇泠煙的房門皆是緊緊關閉的,今日卻大敞著。
她有些奇怪,進門一看,屋內擺設如昨,被褥也疊得整整齊齊,只人不在。
路過的小廝被她喚來問,和樂樓的小廝都知道昨日她在這裡鬧得風風雨雨,一時吞吞吐吐的。
後來經不住盤問才說:「顧指揮使為她贖了身,蘇姑娘一早便被他派來的人接走了。」
贖身?她一時有些意外。
說起來她一直想為蘇泠煙贖身,可蘇朗的事情過去沒多久,多少雙眼睛盯著她,她只能勸自己再等一等。
沒想到顧修遠竟然快自己一步,他為蘇泠煙贖了身,讓她從此脫離樂籍,當然是好事一樁。
但顧修遠向來好色,他既然願意為蘇泠煙贖身,想必是看上了她,蘇泠煙以後的日子不會好過。
想到這裡,她提起腳步便往顧府趕,她要趁顧修遠現在還沒回顧府,先他一步把蘇泠煙送走。
就算她做不到,她也要去求太子出手。太子也是蘇朗的學生,必不會坐視不理。
「老周,你去幫我請顧叔到正廳上來。」薛竹隱一進門便招呼老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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