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恶梦了?」女人轻声问道,声音温柔得很不真实。
魏之庭愣了一下,连忙抹掉眼泪,生气得别过脸:「才没有,是妳老花眼!」
臭小鬼!
苏荷气得咬牙,但这小子一头乱发,这几天衣不解带,连饭都没吃几口,原本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都熬红了。
──这三天她与这小孩轮流照顾成岚,男孩小心翼翼地用湿毛巾擦拭着成岚的手脚跟脸颊,那专注的神情她永远也忘不了,浴着不算亮的床头灯圣洁得犹如圣母像。
看着男孩近乎虔敬的爱,她忽然觉得自己故意找小孩吵架、没事酸言酸语的这份小心眼,着实太过鸡肠鸟肚了。成岚三番两次的婉拒她,她还死缠烂打,这算什么呢……人家的心思根本不在她身上了,她再怎么不甘心,也得学会释怀。
这些天她算是想明白了,于是她放下对魏之庭的嫉妒与成见,这小子虽然腹黑又坏嘴,但说到底也只是个刚成年的孩子,担心恋人的同时还不想在情敌面前示弱,怕是憋坏了……
苏荷再不甘心,也难以跟个用情至深的小孩计较,趁魏之庭手忙脚乱的抹眼泪,她随手捞过一旁的小毛毯盖在小孩头上,故意恶声恶气的说:「去去去,小鬼的睡觉时间到了,去瞇一会儿,不然长不高喔。」说着便将他推到一旁的沙发。
「我不需要睡觉!我要陪叔叔!」
男孩理所当然的挣扎,苏荷两眼一翻,使劲吃奶的力气将高头大马的魏之庭按在沙发上:「你脸色难看的跟鬼一样,要是成岚清醒看到你这模样,还以为是我欺负你!我才不给你诬赖我的机会,快睡!」
「我……」魏之庭还想辩解,苏荷忽然一屁股坐到他身旁,掌心强势摀在他眼前,忽然哼起歌来。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苏荷的嗓音是好听的女中音,刻意放轻的哼唱更显温柔,柔美的歌声在静谧的病房里格外悠回。
魏之庭想挣扎的,但女人身上好闻的香水气味、柔嫩的掌心、甚至是包裹在强势里的关心,都让他伤怀。
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想起妈妈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苏荷好听的嗓音缓缓落下,魏之庭才从恍惚的境界中回神,两人没有说话,但方才剑拔弩张的状态已然缓和,沉默许久,魏之庭才不甘示弱的闷哼:「……乌鸦嗓,真难听。」
「啧!有人唱摇篮曲就要偷笑了,还嫌!」苏荷没好气的搧了他脑袋一下,却没有松开盖在他脸上的手,又缓缓启齿唱了一次。
这次,魏之庭松下肩膀,将自己埋进不算好坐的沙发里,闭上了眼睛,因为他感觉自己快被这酸涩的温柔给逼哭了。
或许是累坏了,他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似乎把他跟成岚相遇的过程又经历一次,小小的他仰望着男神般耀眼的叔叔,叔叔摸摸他的脑袋微笑,却是长辈式的慈爱宠溺,没有爱情。
他已经等了好久好久,不要重来了!
叔叔不对劲
他伤心的扯住成岚的裤管,想阻止叔叔出门约会,但叔叔只是拧眉苦笑,轻轻挥开他的手,依旧迈步离开。
不行!叔叔是我的!!
魏之庭在梦里崩溃的尖叫,猛然从沙发上惊醒,窗外已蒙蒙亮,不见苏荷的人影。
他费力转动僵硬的颈子,视线偏向病床,猛然发现成岚侧过脸,那双略显疲惫但仍属深邃的黑眸正注视着他。只见成岚红唇歙张几下,可能是太过干涩所以无法发声,马上又闭口了。
两人面面相觑一阵,只见叔叔拧眉打破了僵持,他才回过神,几天的疲累与梦中的忧伤都因成岚的清醒一扫而空,魏之庭雀跃地冲上前,用力抱住成岚。
「叔叔,你终于醒了!」
他兴奋地收紧怀抱,觉得怀中的身躯瞬间一僵,但没有多做他想,转而捧住成岚明显清减的脸,急切地凑上唇。但距离叔叔鼻尖三公分距离时,一只手迅速摀住他的嘴,绷带的粗砺感还带着浓重的药气。
「你这是做什么?」
成岚困惑又恼怒的吼声让魏之庭瞬间怔愣,一个恍神,不小心放松手上力道,成岚便趁机挣开他的怀抱,眉心拧得死紧,连忙拉好衣服并迅速往床后靠,硬生生拉开两人的距离。
「叔叔,你怎么回事……」
被情人如此拒绝,魏之庭迷惑得很,但听到他的称呼,成岚的眉心拧得更紧,忽然仔细端详他的脸,过了许久才轻声问:「……你,是小庭?」
成岚这反应让魏之庭更加迷惑,简直哭笑不得。
「成岚,别玩了,睡三天就不记得我,不带这么整的吧?!」
他有些恼,但也不想较真,还欲察看成岚的状态,可叔叔却迅速挥开他的手,眉心拧的更紧,一副戒备的模样。
「抱歉,我不认识你,请你别随便碰触我。」
成岚此刻的漠然反应跟划清界线让好几天没阖眼的魏之庭简直一脸懵逼,被推开的手也忘了收回,就这么僵在空中。
可能是方才推搡的力道太大拉到伤口,成岚忽然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白,手上的纱布也徐缓透出粉红色,可能是伤口裂开了。见状,魏之庭也顾不得成岚的奇怪之处,连忙按下床头呼叫铃。
几名护理师匆匆赶来,让成岚躺平,随即检视他的手部伤口,绷带已然渗血,一名护理师拧紧眉头,连忙呼叫值班医师过来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