茜月步履轻盈,重返少女时代的幽静小院,此地虽不及镇国公府中那雕梁画栋、碧瓦朱栏的清风苑之华美,却因王氏精心打理,别有一番温馨。西边小花坛内,她出阁前亲手植下的腊梅已含苞待放,薄霜覆盖的小径被细心清扫,青砖铺就的道路显得格外整洁。
推开闺房的门扉,一切陈设依旧,仿佛时光未曾流转,家具擦拭得一尘不染,炉火正旺,暖意融融,她悠然躺于绣榻之上,身心得以彻底放松。在家的怀抱,无需伪饰,这份自在,何其美好!
一夜的疲惫尚未完全消散,她轻轻合上眼帘,便在这熟悉的小床上沉沉睡去。梦中,似乎有人在耳边轻柔吹气,睁眼一看,徐钦正侧卧身旁,带着几分顽皮,向她耳中吹气,见她醒来,他笑言:“半年未归,竟是为了回家补眠吗?”
茜月坐起,一边梳理散乱的秀,一边问:“你这么快就从宫中回来了?”徐钦指了指滴漏,道:“已近黄昏。”
原来,她这一觉,竟过了半日光景。茜月急忙下床,催促徐钦:“快去前厅参加寿宴吧,爹娘怕是要等急了。”
徐钦却慵懒地躺在她的床上,笑道:“难怪你睡得如此香甜,这张小床确实舒适。”
茜月轻拍他,催促道:“别闹了,快走吧。”
徐钦却翻身,将脸埋在她刚才枕过的枕头里,那里还留有她的香,他闷声说:“还想再躺一会儿。”
见劝不动,茜月没了耐性,直接揪住他的耳朵:“快起来!”
徐钦痛得咧嘴,捂着耳朵抗议:“下手这么重,想谋害亲夫吗?”
茜月不再多言,独自出门,恰逢王氏身边的周嬷嬷前来:“大小姐,老爷夫人命老身请你们去前厅用餐。”
茜月点头,回头见徐钦也已整装而出。他身姿挺拔,面容恢复了平日的端庄严肃,一丝不苟,全无玩笑之态。
周嬷嬷恭敬问候新姑爷,徐钦温文尔雅地点了点头,随茜月一同前往。周嬷嬷识趣地走在前头,茜月边引路边与徐钦闲聊。
“瞧那棵梨树,结的梨子极甜,我小时常偷偷爬上去摘梨吃。”
回到娘家的小妻子,少了公府主母的拘束,重现了少女的活泼与纯真。
徐钦含笑低语:“没想到你小时候也这般顽皮。”
茜月反问:“你小时候不顽皮吗?天生就是这副正经模样?”
徐钦挑眉,答道:“我小时也顽皮,爬树跌倒也是常有的事。”
茜月脱口而出:“你从树上摔下来,告诉大人了吗?”
徐钦忍俊不禁,茜月这才意识到又被戏弄,暗自掐了他一下,斜睨道:“告诉你,我虽淘气,但从没从树上摔下来过。”
徐钦强忍笑意,说:“那你确实比我厉害,我经常摔。”
正当两人斗嘴之际,一枚雪球从假山后飞出,不偏不倚击中徐钦。
两人止步,同时望向假山方向。片刻,一身红衣的沈静岚现身,笑道:“爹娘正等着你们,你们倒好,在这儿慢慢谈情说爱。”
她转向徐钦:“早闻姐夫武功高强,怎连我这小雪球都躲不开?”
徐钦礼貌一笑,问茜月:“这是你妹妹?”
茜月点头,责备沈静岚:“越大越没规矩,还不快向姐夫道歉。”
沈静岚笑嘻嘻地走近,对徐钦说:“姐夫海量,不会怪我冒失吧。”
徐钦微笑不语,对茜月说:“走吧,别让岳父岳母久等。”
这场寿宴,实为一家人的团聚,仅沈家父母、姐弟及徐钦夫妇四人。徐钦曾于三朝回门时在此用膳,与沈父并不陌生。他虽寡言,幸而沈父为文官,健谈非常。
当初婚事虽因种种考量而成,沈德安心中难免担忧女儿在高门大户受委屈。然而,茜月婚后不久即掌家,且见女婿待她亲厚,心中甚慰。喜悦之余,话匣子打开,沈父滔滔不绝,徐钦恭谨聆听,一坛酒在不知不觉间饮尽。
见父亲已有醉意,茜月担心他年迈不胜酒力,与徐钦一起劝说并搀扶他回房休息。
安置好父亲,告别王氏与弟妹,两人踏上归途。
徐钦问:“你弟兴儿在家自学吗?”
茜月解释:“家父与御史台张大人交好,兴儿在他的家学就读。”
徐钦道:“我看他小小年纪,却酷爱读书。”
茜月好奇:“兴儿确有上进心,但你才来半天,怎知?”
徐钦笑道:“午间与岳父和兴儿长谈,他提及读书之事,小小年纪已通读四书,更难得的是,他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茜月因午睡并未知晓此事,笑道:“还以为你会直接来找我。”
徐钦瞥她一眼:“你倒自作多情。”
见妻子微怒,他赔笑道:“我一大男人总粘着女子像什么话,尤其是在你娘家,岳父会怎么看我。”
茜月释然,说:“我看父亲挺喜欢你的。”
徐钦略显得意:“我问兴儿读书之事,是想与你商议,送他去官学,那里的师资深厚,对他更有助益。”
茜月惊讶:“可行吗?我们家……”
官学乃皇亲贵族子弟求学之地,他们这样的门户,如何能入?
徐钦道:“国子监祭酒蔡伦乃我同窗,明日我去拜访,让他通融。”
茜月眼中闪烁着感激之情:“如此,真是多谢你了。”
徐钦拥她入怀:“与我,何须言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