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里亚也差点没反应过来。
他人麻了一下,消化半天才确认眼前这个超人不是恶魔变的,更不是周围的尸体投影。紧接着他想起‘领主超人’……恶魔假扮的领主超人环着他的腰,充满邀约暗示地说道:
“我爱你。”
厄里亚的理智清楚地知晓那具躯壳里的灵魂不是真的。
但他的情感却因为对方的脸、和伪装出来的足够还原的神情,有着一瞬间的动摇,这种动摇并非是他觉得恶魔的演技能够成为某人的替代品,他在那一刻油然而生出的念头其实是:
——如果这是真的该有多好?
然后,厄里亚为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悚然而惊,恐怕连恶魔都没看出来,他当时后背渗出一层冷汗——因为强烈的罪恶感。
在此之前,厄里亚一度相信自己对超人是没有欲望的。他在肯特家的农场里和玛莎交谈时说的那些话,全都是字面意思,没有任何引申含义。
他审视过去的‘命运’,认为祂看待各个平行宇宙的超人,正如观察着一颗颗稳定燃烧的恒星,虽说观察的行为本身带有强烈的执着,其或可称之为爱,祂的爱却是一种冰冷而宏大的情感,仿佛人们早上抬起头看着倾斜照射进窗格的阳光,心中自然而然地生出了温暖与安定。
说得更庸俗一点,尽管人类的xp是多种多样的,其中还有许多种都值得去看看医生,但就算新闻报道上时常出现让人感慨万分的变态,却从没听说有人去日太阳吧?
先不说日不日得到的问题,真有人会对太阳产生奇怪的冲动吗?
显然没有。
就算有,那也不是一句简简单单变态就可以概括的了。
厄里亚对待超人即是这种态度。超人对于命运之主而言,仿佛一幅挂在教堂里的圣象,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所以当厄里亚在恶魔的引导下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对超人产生了一些……想法时,他心中的某一块逻辑区顿时方寸大乱,甚至因此感到了一阵恶心。
他恶心欲呕的感受不是对着变换成领主超人来引诱他的恶魔,而是对自己。
简而言之,就是恍然之间发现自己的确是个货真价实人类,有没有具备人性光辉的一面还不好说,不过确实率先体会到了无法自控的丑陋的一面。
哪怕恶魔拉维奇已经死了,它的影响却残留下来。
“你说尤金主教将你送进来……?”过了很长时间,厄里亚才慢半拍地问超人,“怎么回事?”
“我用莱恩将军手中那个外星生物的卵唤醒了陷入梦魇的尤金主教,废了好大劲才让他相信我虽然不擅长应对魔法,但姑且还算有经验……”
超人也有些心不在焉,眼神不断在四周的场景中来回巡看,紧皱的眉心能夹死苍蝇,讲述事件过程时都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两人一个赛一个像梦游似的回到了肯特家的农场,换下制服的克拉克勉强打起精神去确认康纳安危,厄里亚则将自己关在客房里,身心俱
疲地打了个盹。
结果他十分罕见地做梦了。
还不能说是个正常的梦。
大概是恶魔胡言乱语的后遗症,梦里厄里亚一睁眼就看到超人悬在自己卧室中那张双人床旁边,身影分外清晰。
他的腰身同往常一般绷得笔直,勾勒出流畅的肌肉线条;他脚尖自然地下垂,双手放松垂在大腿两侧,头颅微低,嘴唇紧抿,犹如在战场上一般,而那双比天空还要蔚蓝的眼眸由上到下地穿透了厄里亚的身体,从中流露出的目光显得既紧张克制、又充满渴盼。
“将我拉过去。”他的声音或许比平时更加低沉一些,厄里亚不甚清醒地想到,“Please。”
梦里,厄里亚知道自己此刻是自由的。他不会被看到,也不会被记录,无论做什么都无所谓,因此他只犹豫了不到一秒钟,就向面前的超人伸出手。他们起先指尖相碰,厄里亚屏住呼吸,超人的尾指则轻微地抽搐了一下,但是下一刻,厄里亚变得更加急迫,犹如身后有什么危机在追赶,有某种见不得光的欲望需要尽快解决——他将飞在空中的超人拽过来,就好像扯着一个轻飘飘的气球,然后他揽着超人的脊背,感受着那种令人战栗的温热,就好似一场虚构戏剧的重演,却多了可怕的真情……
“你在想什么?”
超人单膝跪在地板上,像个正直高洁的骑士,神情凛然。他紧握着厄里亚的手,严肃地侧过头,鼻腔内涌出的沉重呼吸打在厄里亚的双腿内侧,“是哪一个宇宙的‘我’?……给你感觉不一样吗?”
厄里亚摇头,用力把他从地面上拉起来,动作有些凶猛。他们一边的手还是紧紧扣在一起,厄里亚用另一只手勒住超人的后脑,超人按住他的肩膀,让他感到一阵疼痛,他们交换了一个吻。在这个间隙,厄里亚听见超人在他耳边一面急促地喘息一面说道:
“你见过太多超人的‘死’,但你还是会为活着的我所动摇。”
“是的,是的。”
厄里亚连着肯定了两次,既有着发自内心的痛苦和慌张,胸膛中又充满了虚无的喜悦。他们翻滚到身后柔软的床铺上,有那么一刹那,厄里亚想对着过去自己忏悔:
‘命运’啊,你肯定没有料到这一天……我们的人性,它诞生在充满罪恶和丑态的一晌贪欢里。
“我爱你。”
厄里亚鹦鹉学舌一样说,就如同这句话让他此刻的行为有了正当且神圣的理由,“我爱你,超人……卡尔。”
不知过了多久,超人侧躺在床上,用一只手臂垫起自己的头,布满褶皱的鲜红色披风盖着他赤。裸的宛如艺术品般的身躯。厄里亚躺在另一边直视着熟悉的天花板,知道自己只要转过头就能看到对方专注的视线。超人注视着他,正如曾经的‘命运’注视着超人,意识到这一点时,他几乎想要露出个微笑,埋藏在灵魂深处的急切和恐慌逐渐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