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道:“大人,我是落水身亡的,极有可能那一魂二魄被水下邪灵扣住了。大人帮我找个相师,去楼下那废弃鱼塘里把我的魂魄招回来,我就能轮回,重新投胎做人了。否则我再待下去,只怕会灰飞烟灭。”
这不是什么难事,文逸点头答应道:“行,那你先好好在这待着,我过两天派人过来。不过,你在这里的事,还有没有别的人知道?”
女鬼摇摇头,“没了肉身,便不能行走在日光下,我只有在晚上出去过几回。但一般人是看不见我的,像大人这种道行高的才能看见。”
文逸单手抚腮,又道:“你有同类在附近吗?”
“没有。不过,不过,我在你们身上闻到了同类的气息。”女鬼道。
文逸一怔,旋即笑了笑,从袖口里抖出两条拇指粗的小短蛇,“啊,你是说它们吧。它们本是山上偷偷修炼的灵物,被我擒了。”
女鬼没接触过其他的鬼,也不懂这些,似懂非懂地看了看。
少顷,文逸把女鬼的话说给了李漠听。李漠脸色有点难看,因为他的眼前依然是一片空,只听见文逸在自言自语。然对于鬼怪之说,他也不怎么感兴趣,遂把灯笼把塞到文逸手里,“你决定。”
一日后,文逸以超度琉璃楼地下室亡魂为由,带了一名道士来琉璃楼为女鬼招魂。那老道神神叨叨,却是也有真本事的。
他算出了女鬼的一魂二魄果真就在废弃池塘里,再运用法器和道术将其召回,进行超度,那女鬼便去轮回了。
大做法坛的时候李漠不在,只文逸在旁看了个过瘾,回来后没人说去,终于等到文国公府摆宴席的一天,他绘声绘色地对碧好说来。
不想这小娘子胆小成那样,捂着耳朵就是节节后退,“不要听,你别说了,别过来——”
把他当成了流氓似的。
文逸“切”了一声,不说就不说,他转身跳走,打算加工一下去吓吓未婚妻汪臻臻。
碧好看他走远了,轻轻拍了拍胸口。
今儿个是贺文逸升官的好日子,朝中许多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都来文国公府赴宴了。李漠也有来,不过这会儿他正在前厅和男人们说话。
后院里搭起了戏台子,歌舞声不断,女眷们听戏的听戏,聊天的聊天,倒也十分繁荣热闹。丫鬟来报开席了,文国公夫人容杳遂牵出一个年轻姑娘,一一与众人介绍。
“这是我们小二即将迎娶的汪家姑娘,婚期就定在下下月,届时还请各位光临草舍,喝杯薄酒。”容杳夫人笑眯眯道。
汪氏臻臻很是腼腆,拉着未来婆母的手没有放开。她的模样生得十分周正,不算特别美,却别有一番小家碧玉的风情。
那些个曾经嘲笑文逸雌雄难辨、性格乖张会娶不到媳妇的人,眼下都讪讪地陪着笑,说真不错,真有福气。
夸完了汪氏,大家便都入席了,容杳夫人是主人家自然坐在上首,汪氏挨着她坐。碧好是妾,依旧坐最下首,吃席时,她听到一些细微的声音:
“怎么把妾也带来了?这什么场合。”
“居然也能像我们一样上台面?”
“唉,人家爷们儿乐意……”
碧好执筷子吃肉的动作一滞,心道:在说我?
说就说呗,反正肉还是香的,她继续吃。
那边又有声音:“好像突然就被迷住了,以前从未听过他接触女人。”
碧好翻翻眼皮:真在说我?
她看着面前的一碟拆骨鹅掌,眼神顿住。宴席上这道菜估计是没人吃的,因为贵妇贵女们注意仪态,谁会啃这个。
可是她真的好想吃啊,怎么办?
“肯定是个狐媚子!”那边又说。
碧好顿时有些火了,当着她的面还敢说那么大声?
她就是个狐媚子怎么了,她就有本事能把一个从来不好女色的男人弄得五迷三道,这又怎么了?
等李漠当上太子,继承皇位,凭她的资历怎么也能混个四妃之一,到时这些人进宫都得殷殷勤勤地拜她呢。
在心里嘀咕完,碧好有种豁出去的**,连夹两个鹅掌放在自己的菜碟,吃!
彼时,那些声音都停了。
碧好用好饭,用湿帕净了手,离了席,独自来到后花园走走。
迎面碰上一个带着两名丫鬟的单螺髻娘子,其生得腮凝新荔、鼻腻鹅脂,窈窕细腰善舞,藏在一袭石榴裙摆里,一转身,裙裾扬开,色如春晓,真真是个符合本朝男子审美的绝色纤细美人。
刹那间,碧好也明白了。原来刚才那些妇人所说的人不是她,而是眼前的这一位。
碧好在前世也见过她,她叫林觅,是朝阳公主驸马爷刘正阳的妾。
刘正阳出身皇都最大的商贾之家平阳侯府,一朝被先帝最疼爱的小女儿朝阳公主相中,先皇便赐了婚,将公主下嫁于他。
婚后,刘正阳没有拜授官职,他继续低调地经商。后来公主与一个面首相爱,公然提出“平夫”制度,像纳平妻一样,她想纳一个乐工出身的面首为平夫。这在本朝可是第一例啊,先帝就被她惹怒了,罚了她禁足数月。
不久后,先皇驾崩,老三李枞继位,老四雍王崛起,而失去了父皇的庇佑,作为废太子胞妹的朝阳公主,她料到了自己将来或许没有好下场,就在一个夜晚,未满二十的她用白绫悬于梁上,缢死了自己。
她和驸马刘正阳没有生育孩子,她死后,刘正阳一直沉郁,面上总是沉默苍白的。他也一直没再娶,连有女人的边儿都不沾,直到纳了这林觅为妾,成了专宠。
林觅,表面身份上是寒门小官笔帖氏家的姑娘,实际上,她是一个罪臣之女,家族已经沦陷。笔帖氏不过是刘正阳为爱妾买来为掩人耳目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