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的眼神很是清亮,因为先前一番低落,眼底雾蒙蒙的,隐隐还带着些许水光,让那双眼睛显得更加专注而动人——苏少卿本就是一个意气风发、长得又很英俊的年轻人,被这样一双眼睛、这样一个美丽的少女专注地看着,只觉得口才都比平时要好了不少,将一桩桩奇闻异事讲得越发精彩。小姑娘眼底的水光渐渐退去,那双眼睛显得越发清亮,连周身的气息也好像是轻快了不少。
花满楼感觉着小姑娘已然消散的低落情绪,终于松了口气,可听着苏少卿越发飞扬的语调,却又是不由自主地微微皱起了眉头,不动声色地沉吟了片刻,却是给席间的诸人都各自倒了杯茶,趁着大家因为喝茶而停顿下来的间隙,温和地笑着道:
“再过几月便是我与阿墨的婚期,届时还请几位赏光才是。”
原本侃侃而谈的苏少卿立时就是一阵突如其来的沉默。
陆小凤喝着茶,似笑非笑地看了花满楼一眼——花满楼啊花满楼,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了?连这样莫名其妙的醋都要吃?
苏少卿看了眼对着花满楼笑得正甜的少女,握着杯子的手顿了顿,片刻后却到底还是笑了起来,对着两人道了一声“恭喜”——不过是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女孩子,虽是有些好感,但既然他们的婚期已定,这点风度他还是有的。
阎铁珊就是在这时候来的——他是一个白白胖胖的中年人,说话间时时刻刻都带着些山西腔。他似乎对花满楼和陆小凤的到来感到很是兴奋,拍着两人的肩不住地给两人夹菜。花满楼、陆小凤和柳墨归三人各自笑着应声,专心致志地喝酒吃菜,绝口不提金鹏王朝的事,好像是这一次来山西根本就不是为了这件事一样。
但……他们不提,却总归是有人要提起的——饭吃到一半,霍天青给几人倒了杯酒,又体贴地给小姑娘倒了杯茶,这才笑了笑,似是不经意间随口问道:“对了,你们这次怎么忽然到山西来了?陆小凤也就算了,花满楼婚期在即,怎么也带着新娘子到处跑?”
“阿墨自幼总是待在家里很少出门,”花满楼笑了笑,不慌不忙地“解释”着,“最近恰好无事,便带着她出来到处走走、看看。”
霍天青点头“哦”了一声,其余几人都是一脸恍然的模样,看起来大约是把小姑娘当成了养在深闺的大小姐——花满楼和柳墨归也不解释,任由他们去自行猜测,陆小凤喝了口酒,摸了摸胡子后又不由自主地摸了摸眉毛,不动声色地对着霍天青多看了几眼。
——是故意提起,还是确实只是随口一问?
陆小凤这边正一个人琢磨着呢,却是忽然间异变陡生——一道破空声忽地响起,所有人下意识地转头,就见一个不知是从哪里来的蒙面黑衣人正持剑向阎铁珊刺来!
好在阎铁珊本身的武功也很不错,当下就是一跃而起、向后一仰躲过了疾刺而来的利剑,刚落地便听得那人大喝了一声:
“金鹏王朝的逆臣阎立本,还不速速受死?陆小凤,花满楼,你们等什么?还不动手?”
即便是一早就猜到大金鹏王会另有安排,却也没想到事情就会发展成这样——陆小凤、花满楼和柳墨归都忍不住愣了一愣,席上的其他人却都已是一瞬间变了脸色。
最先动的人是马行空,只一眨眼的工夫,一条鱼鳞紫金滚龙棒已经笔直地刺向了柳墨归的咽喉——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小姐,自然是最容易对付的。
柳墨归虽是有些愣神,却还是下意识地一侧身,堪堪躲过了这一招,握了判官笔在手,正要反击,花满楼却是衣袖一卷,只听扑通一声水响,已是将那马行空丢进了荷塘里。柳墨归眨着眼睛笑了笑,忽然间神色微动,反手就是向后一探、笔尖毫不停顿地轻点数次——正欲一跃而起的苏少卿忽然间就僵在了原地,半分也动弹不得、半个字也吐不出口。
“冲不开的,若论点穴截脉,没有人能胜过我万花谷的,”小姑娘回过头去,对着满脸难以置信之色的苏少卿笑了笑,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在椅子上坐下,“你讲的故事很好听,我不想和你打架,我们没有恶意的,你先坐一会儿吧!”
“阎铁珊,你听我说,”陆小凤眼看事情的发展越来越糟糕,赶紧解释,“我们不是……”
“陆小凤!你忘了你们答应公主的事吗?”蒙面人一边攻向阎铁珊,招式狠毒、招招夺命,一边冲着陆小凤大喊,“还不动手!”
阎铁珊的脸色一下子就青了,再也没有心思听陆小凤的解释,当下就是大喝一声:“来人!”
话音刚落,立时就有五人飞身而入,一人挡住了蒙面人,另四人却是直接攻向了陆小凤和花满楼、柳墨归三人。
“阿墨,”花满楼一边抵挡,一边压低了声音叮嘱着,“他们想要阎铁珊的命,只怕还有后招,我看不见,你多加注意。”
小姑娘点头应了一声,见花满楼应付两个人并不吃力,便放下心来,渐渐放缓了手上的动作,将绝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到了阎铁珊的身上。
蒙面人已经被阎铁珊的人挡下,那蒙面人的武功虽是不低,但一时半会儿却也胜不了,两人胶着之下,阎铁珊终于能够抽出了身来,看着已经乱成一团的战局,转头就要跑——小姑娘微微皱了皱眉,正想着要不要追上去免得他落单后被人杀了,阎铁珊却是忽然间自己停下了脚步。
在他的对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了一个白衣的男人,腰畔一柄乌鞘长剑虽未出鞘,却是不减半分剑意和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