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现在房中的这个人名叫周彦安,是前些日子过来上京投奔府中老夫人的破落户。
闻老夫人本是商贾之后,出身平平,有几个来投奔的姊妹兄弟的倒也寻常,这原本与闻吟雪没什么关系。
只是周彦安却存了些其他的心思。
闻家门第不算高,先前一直都外放在州县,今年才提拔为京官,纵是京官,但也只是个没什么实权的小官。
这样的家世,在上京实在排不上号。
但闻吟雪却是家中例外。
她外翁手握重权,为今上倚重,身上还有一个早年御赐的郡主头衔在,能与她议亲,对于寻常人家来说,也算得上是一步登天了。
这本来怎么都轮不上周彦安。
今日闻家阖府女眷都前来大明寺上香祈福,院中几间禅房基本上都住的满满当当,除了祖母闻老夫人和她以外,基本上都是两三个人挤在一间。
这么安排,正好方便了这位表少爷。
孤男寡女,佛门清净之地。
不管这个人现在是昏着还是醒着,他出现在这间禅房内,被人看到很难说得清楚。
要让她以后和这个丑东西绑在一起,不如让她早点收拾收拾去死算了。
闻吟雪想到这里,把擦手的帕子扔了。
看了一眼还在地上的男人,对春杏道:“先把他扔出去。”
春杏倒是很听话,哦了一声,上前拽着那个人的靴子想把他拖走,一路连拉带扯,虽然吃力,但倒也顺利。
一直到门槛那里,春杏没注意,脚后一拌,一不小心坐到了那位表少爷的身上。
槅门也随之晃荡了下,哐当一声敲在了周彦安的头上。
很响。
槅门弹了回去,然后又撞了下。
更响了。
闻吟雪:“他可能要没气了。”
春杏被吓得一跳,坐在他胸口上,眼泪汪汪地看着闻吟雪:“啊?怎么、怎么就要死了?”
闻吟雪看着被她压得面色惨白的周彦安,“……你先从他身上下来。”
春杏反应过来,“哦。”
她爬起来,站在这个不知道是死是活的男人旁边沉思了一下,好像是在思索怎么把他丢出去。
闻吟雪也抬步走到周彦安面前。
低眼打量着他现在的样子。
先前的周彦安,倒还算得上是几分清秀,但此时脸色惨白,被槅门撞到的地方红了一块,高高肿起。
很是凄惨。
刚刚周彦安摸着黑叫她表妹的场景又浮现在闻吟雪眼前。
他那时似乎已经把闻吟雪当成他的囊中之物,眉飞色舞地夸她容色过甚,还说什么嫁入他周家肯定不会亏待了她,第一眼看到她就心生悦慕云云。
上京虽然民风开放,但如若是深更半夜无名无分地共处一室,也绝对为当世风气所不容。
是以周彦安胸有成竹,自认此事已成定局,闻家怎
么也会让闻吟雪嫁与自己。
禅房灯火不盛,闻吟雪不过是温声叫了他几句表哥,把周彦安高兴得面色涨红。
她趁着周彦安低头的时候,随手抄过放在旁边的香炉,朝着他砸过去。
闻吟雪控制了几分力道,不致死,但至少三个时辰内他都不会醒过来。
本来这三个时辰,已经足够他昏迷到天亮了。
但是刚刚春杏这一番折腾以后,他什么时候醒,还真难说。
周彦安死不死倒是不要紧。
主要是不能死在她这里。
杀人容易埋尸难,现在怎么处理周彦安才是当务之急。
闻吟雪思忖一番,从屋内找到披帛,俯身在周彦安的脖子上绕了下。
烛灯摇曳,倏而悄无声息地熄灭了。
……
大明寺地处骊山,周遭山脉绵延数百里,夜幕深深,只灯火点点,偶尔能听到远处传来的梵钟渺渺之音。
此时月上中天,春寒料峭,还未转暖。
山中更深露重,闻吟雪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寝衣,几乎刚出去就感觉到席卷而来的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