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乱中,苏继澜去按那照片,却因为打滑没有完全按住,食指压在了刚写上去的最后几个字上,然后在照片被李爽弄得滑了出去时,一下子抹乱了那蓝色的号码。
燕然目睹这情景。
他火了。
可他没有跟李爽急。
他跟他自己急了。
干脆黑着脸把那照片赌气似的塞进了位子,他开始了随时可能会爆发的沉默。
然后,他觉得自己看八成儿是要在沉默里死亡了。
李爽自觉不妙,溜到一边儿,偷偷瞧了一眼同样沉默着的苏继澜。
但对方没有抬头,就只是看了看自己指尖那一抹微蓝,而后侧脸去找燕然的视线。
“不要紧,擦了重新写就行。”看着不知为何瞬间就郁闷的不正常的家伙,他想要缓和气氛。可他失败了,虽然对方带着宽慰似的眼神跟他说没事儿,算了吧,不写了,反正我也未必真去得了苏州。可苏继澜总觉得,那完全就是自我排斥的闹别扭的言辞。
“也对。”心里叹了一声,点了点头,他沉默下去了。
“嗯。”心里叹了好几百声,点了点头,燕然也沉默下去了。
他那时很伤感,真的很伤感,他想自己就是真的有朝一日追去苏州,去那个人生地不熟的城市找他,兴许这家伙已经搬走了吧。人生莫测,分分合合还不就是旦夕间的事儿么。
所以就这样吧,就给我个模糊的地址,让我仅仅记得你在这个地方停留着或者停留过,便足够了。
欠抽的伤感着的燕然,那一刻确实不像个体育委员了,他后来想,兴许就是苏继澜身上那抹不去的江南水乡的淡淡忧愁把他给传染了,要不他原本稀薄的语文细胞怎么就在一两年之内如同癌细胞一样的繁殖开来了呢?要不他怎么可能上中文系呢?要不他怎么可能晃荡着国家二级运动员的大高个儿在一个个编辑部里头钻来钻去,做个长着大男人脸的小小自由撰稿人呢……?
原来万事皆有因果。
看着那模糊的地址,草草应和着厨房里母亲喊他吃饭的召唤,燕然抿着嘴唇,最终还是把照片塞了回去。
“妈,我不吃饭了。”突然开了口,他在父母莫名其妙的视线里笑得有点儿落魄,“我刚想起来,有件急事儿得办,有一人……我……非得现在跟他联系不可。”
story6
燕然给苏继澜打电话的时候,前两次,没有拨通。
占线。
您所拨叫的号码正在通话中。
那个机械化的声音总是在重复着这一句,燕然有点儿狂躁了。
“靠你妈。占线就直接‘嘀嘀嘀’不成嘛,瞎鸡巴贫什么贫……”莫名其妙冲着自己手机发邪火儿,他干脆赌气拨了第三回。
谢天谢地,这回通了。
菩萨佛爷真主上帝圣母玛利亚……
“喂?”电话那头迟疑了一下才出声。
“我。”有些急切的说了一句,又发觉这实在是不够礼貌,燕然赶紧补充,“那什么,是我,燕然。那个……你正忙呢吧,你要是忙就算了,没事儿我回头再打,天儿也不早了……”
“你到底要说什么啊……”带着点儿笑音的疑问追了过来,打断了他的自言自语,“有什么事就说吧。”
“你在公司呢?”
“……没,在家。”
“哦……”
“……”
“那个……”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