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九宴闭着眼,坐在马车里回忆起他与叶挽的过往,想起家里人、外面人总说他在青姝面前是一副不值钱的样子,也许就是因为这样,青姝才没有把他完全放在眼里。
他暗自琢磨,怎么样才能让自己看起来值钱一点。
他挪了挪位置,靠着车门撩起帘子。
“现在要去哪里?”
“清州城。”
“去做什么?赶时间吗?”
“有时候赶,有时候不赶,看情报,很多事需要提前打点。”夜鸠一脸奇怪看着他,“问这些做什么?”
陆九宴:“赶时间的话骑马呀。”
夜鸠:“你能骑马?”
他一愣,抿紧嘴唇,用力压着嘴角,“你怎么知道我不能骑马?”
他自小就有晕马症,万不能独自骑马的,独自骑马务必有人在前头牵引,还只能慢慢的走,若放纵马儿自由奔跑,势必会头晕目眩,然后跌下马来。
男子汉大丈夫居然不能骑马,说出去是很丢脸的,这个秘密除了家里人,他只告诉过青姝。
夜鸠握紧缰绳,不消片刻便给出了回答:“天底下只有我不想知道的事,没有我不能知道的事。”
陆九宴重重扔下了车帘。
马车不紧不慢地赶了两个时辰,忽然停下,停得极陡,差点把陆九宴从软榻上跌下来。还未从这急剎车的后劲中回过神来,车帘唰地撩起。
“快出来!”
陆九宴晕晕乎乎走出去,见夜鸠将马儿与车身分离,随后潇洒地上了马背,又回头朝他伸手。
“不是吧……我就是说说。”陆九宴犹犹豫豫伸出手。
最后还是上了马。
夜鸠左手攥缰绳,右手扒着他两只手放在自己腰上,语气淡淡地:“我们被追杀了。”
陆九宴听到被追杀的字眼,下意识往后看去,身后暂时空无一马。
她又不知从哪摸出一根绳子,将陆九宴拦腰与自己绑到一块。
陆九宴搂紧她的腰,没敢睁开眼,“没事,可以快一点。”
其实这些年他已经在骑马这件事上有了一些心得。只要不睁眼看着快速闪过的景象,是能够压制大部分眩晕感的。
他没睁开眼,也不知道马儿有没有加快速度,因为很少骑马,所以也不太适应,只觉得身下的颠簸感几乎要把他的肺顶出来了。
忽然,夜鸠勒马回旋,冷冷扫视四面八方围拢的蒙面杀手。
没想到万花楼这么快就和楚凤容通上了信,看这架势,是打算把她一并解决了?
她举着佩剑,横扫对面的黑衣人,指着其中一个道:“你,回去给楚凤容报信。要杀我,这么点人还不够。”
陆九宴在她拔剑时就睁开了眼睛,没想到入眼便是黑压压一片持刀的杀手,他放下手,小心翼翼解开腰上的绳子,道:“我等下会不会拖累你?”
夜鸠按住他的手,忽然扬鞭策马,冲出重围,留下一群杀手颇为惊诧地面面相觑,很快,他们便追杀上去,有的手握弓箭,瞄准马腿嗖地射出去。
但没想到那马头突然调转,停下来了。
只见一柄利剑被扔到地面上,随后夜鸠跃下马来,然后迅速回身接住马上那个晕倒的男子,动作很轻地将人放在路旁,起身之时顺手拾了佩剑。
一直听说夜鸠武功深不可测,可刚刚目睹对方这一系列操作,杀手团有些质疑那女子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夜鸠。毕竟此人没有佩戴象征着夜鸠的鬼面,而且,一个杀手竟然随意丢弃自己的佩剑,看起来……很不专业。
却见那女子拿上佩剑站起身时,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拔剑冲杀而来,如同一支夺命的弩箭,凶猛地径直射进他们的包围圈中。
那脚上的轻功堪称无影,团中几名经验老道的杀手最先反应过来,堪堪挡下这惊险一剑,反应慢的就没这么幸运了,睁大的眼睛已经无法闭上。
除去刚开局毙命的三个,还剩下九人,杀局瞬间拉开。
晕马后的陆九宴被胃里的反胃感呕醒,浑浑噩噩伏在一旁呕吐,他眼神还不太清明,瞥见不远处缠斗在一起的刀光剑影,一个个黑影渐次倒下。
这还是他第一次白日里看见夜鸠……好飒的身手。
他看得出神,直到夜鸠拖着剑慢慢朝他走来,才慌忙地撑起身,那剑上淌着血,在夜鸠身后拖出一条血路。
她一身玄衣,看不出身上是否沾染血迹,但走近时身上的血腥味却直直冲进了陆九宴的口鼻,还没等他开口,她忽然跪倒在地,陆九宴这才看见她小腿上撕裂的伤口。
他赶紧往前走两步,夜鸠扔下剑,抓住他的衣袍往下一拉,他半跪下来,眼前人所有的力量就砸在了他身上,一声轻喃传入耳中。
“剑上……有毒。”
033死结
郊野之中,有一处残败不堪的破屋,说是破屋,倒不如说是还没坍塌的几块矮墙。三面透风,仰头便是天光。
陆九宴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将火燃起。他那一身浅色的衣衫,此刻早已灰尘扑扑,左一块黑,右一块灰,还有从夜鸠身上不小心蹭到的血迹,显得触目惊心。
他向来爱干净,但这会儿情况危急,顾不上这些了。往火里添放了两根木头后,便匆匆忙忙去查看蒲草堆上躺着的人。
幸亏夜鸠身上带着两瓶药,一瓶百毒解,一瓶止血散。
陆九宴小心翼翼地给她处理了伤口,见她苍白的脸色逐渐恢复了些许气色,微弱的脉搏似乎也变得更有力了,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之后,他便一直目不转睛地关注着她,时不时伸手摸一下她的额头,试探有没有发烧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