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松的姿势化解了有些僵硬的气氛,骆非寒抬起头,目光下意识顺着他的动作移动,耳边响起青年的声音:
“那么姜学武呢?姜老夫人为什么要查他?”
“……这个我只是一知半解。”骆非寒道,“我只知晓姜学武与姜老夫人这些年明里暗里多番争斗,却不知道他们在争斗什么——若不是确定姜学武是姜老夫人亲生的孩子,他几乎要怀疑他们是不是隐藏在母子表象下的仇人。
“原来骆楼主也有不知道的事情。”凌君莫抱膝轻笑,“我还以为这些事情你都查探的差不多了。”
骆非寒毫不在意他语气中的半讽:“你我心知肚明,旁人的家事,还是不要知道的太多好些。”
凌君莫这回真是笑出了声:“确实。毕竟喜好探人隐私的,天下没有哪家比得上栖霞山庄。”以情报为生的栖霞山庄,当家主母居然找外人来查他们当家的事情,这实在是荒唐的很。
“虽说如此,你不是没拒绝?”
“不过是等价交换罢了。”骆非寒不甚在意的饮茶,“我在必要时替他们查点事情,换来他们给我提供万俟家被灭门以及无影楼当年被人偷袭的情报,顺便还让对方欠下一份人情,这桩生意合算的紧。”
这点上来看,他真不愧是无影楼楼主。凌君莫看着骆非寒云淡风清的神色,忽道:“非寒,旁人都说你变得冷漠了,其实你一点没变。”
骆非寒不语,目光锁在他嘴角的温柔笑意上。
变与不变,都是旁人说的,在他而言,能有如今一如既往相对,什么都是好的。
又谈了几句,凌君莫打了个呵欠,微微眯起眼看向桌面那人:“天晚了,不睡么?”
“……睡。”
话是如此说,骆非寒却没动,目光在他与自己脚边一掠,忽道:“你我之间的距离,是不是就像此刻?”
一个端坐桌边,一个斜倚床上。
几步,却不是轻易能靠近的。
凌君莫垂下眼,修长的手指滑下膝盖,落在有些粗糙的背面上。
“谁知道呢。”
得到的答案依旧模棱两可,骆非寒却再也抑制不住嘴角的笑意。
仅剩几步,不远。
不远。
……
姜老夫人相托他们去查询姜学武背后的势力,然而在骆非寒的斡旋下,条件变成需要他们在栖霞山庄不方面出面时出手查点事情,平日里则互不来往。毕竟查找线索之类的事情,对方才是行家。
因此骆凌二人乐得轻松下来,一面按照先前的计划前往金陵,一面关注着小辈那里的进展。
之前留在扬州的日子里,骆非寒一直在动用手里的势力查找明旭的下落。当年明旭在离开西城客栈后不知所踪,这么多年来仿佛人间蒸发一般,再也没听说过这个人。
八年里一直没找到,这次自然也不意外。然而骆非寒手里另有一条线索,就是明旭与衣紫的老家。衣紫生前曾对他提过,他与明旭在卖身进入栖霞山庄前,是生活在徐州老家的。
所以他将这条线索给了刘锦信,又让两小前去那里,一面历练一面查询可能会有的明旭下落的线索。至于那个裕泰茶庄,骆非寒不认为区区一间小茶庄有本事联系上四时庄的顶级杀手,他们背后必然还有其他什么隐藏着。
常年做生意的直觉告诉他,栖霞山庄的内讧,姜老夫人给衣紫的嫁妆,四时庄的信物与明旭之间,必然有些其他联系。
这次籍着与姜老夫人的交易,骆非寒顺理成章的将查找四时庄底细与明旭下落一事交给他们来做,一方面可以省下不少麻烦,另一方面,权当考察一下对方的合作诚意。
一行三人向着金陵方向走走停停,第五日忽然收到了姜采溪的飞鸽传书,言道他们已查询到明旭的下落,就在密州的一个小渔村里。
收到信的那一刻,骆非寒禁不住大笑出声:“果然啊果然!”
许久没见自家少爷如此放肆的大笑,骆五一个踉跄差点栽下马背。他抱紧马儿的颈子看向自家少爷,满脸不可思议。
凌君莫却是见怪不怪的低笑:“好消息?”
“算不得。”骆非寒将字条递给他,笑意微敛,“这么多年怎么查都查不到这个明旭的下落,我早知必然是栖霞山庄从中作梗。若非此番遇上姜老夫人,只怕想要查到他下落仍旧遥遥无期。”
凌君莫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明旭是栖霞山庄的人,当年还有那样的过往,不管出于什么考虑,栖霞山庄保他都是理所应当的。
换言之,此刻姜老夫人是在用这枚弃子来表明与骆非寒合作的诚意。
“既然如此,去密州?”
“自然。”
言罢三人调转马头,东去密州方向。
姜老夫人给出了明旭所在的村庄名称,地点,化名,还附有详细的地图。三人一路前往,并未遇上阻碍。
然而到了目的地,却发现事情不若想象中那么容易。
明旭隐居的小村子是个偏僻的渔村,村里大半居民都以打渔为生。骆非寒等人站在村前驻足,示意骆五上前找人询问。骆五会意,翻身下马进了村子。
已经到了地方,两人心中都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凌君莫眯眼望着村里的景象道:“找到明旭后,你打算如何?”
对方沉吟片刻,道:“询问他当年究竟为什么对衣紫下弥陀香。”
“弥陀香?”
“就是阿紫所中的药。”骆非寒看着身边来往着不时投来好奇目光的渔民,寻找着记忆中明旭的身影,“那个药物不是寻常之物,以明旭表面上小厮的身份,应当没机会拿到这东西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