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一天你会来找我的。”尾曳说得格外笃定,一副被他看上是江浸月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模样。她暗地里撇嘴,这点志气自己还是有的。
尾曳踩上黑麒麟前还不忘拍拍她脑袋告别:“小鲤鱼,我们还会再见。”
其实她很想告诉他自己有名字的,但不知说她叫江浸月还是司徒珞允,等她犹豫过来时,眼前却是一片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隐约感觉自己被人拦腰抱起,江浸月费力地睁开眼,便看见易经年那张忧心忡忡的脸,清贵眉头破天荒地地紧蹙一如秋风扫过碧波。奇怪,他们怎么找来了?
“珞儿……”他轻声唤她。
再微微侧头,入眼是一抹孤傲的白色身影,洞外透进的清寒光线将他那身白衣染上深深浅浅的颜色,他墨发轻扬,却在那光线里渐行渐远——总是怎么也触摸不到的距离。
江浸月在易经年怀里又一次睡去,也不知是太累还是尾曳拍她脑袋那一下施了什么法,她觉得五脏六腑都微微扯着疼,却又像伤口愈合的酥痒,然后有什么如清泉般淌过心间,只余一波又一波的凉意。
那枯叶遍布的孤坟坐落在当年的小河畔上,陌低杨柳,只是那柳树早已伴着故人老去、死去了。入眼虽是秋草荒芜,但坟前袅袅飘起的几缕轻烟以及未燃尽的白烛还是高声宣布者有人来过,且走得不远。
云冰祁的脚步踏着陈年旧土,他立在孤坟之
前,任西风吹灭了烛火。从前都是花怿和宋凡陪他来的,他们远远等在树林之外,他则寂然伴她,于坟前坐上一天。今天他独自一人,从江浸月的梦境中走出来,看易经年将她护进怀里,他却有些惘然,像个迷途少年,不自觉便来了这里。
“江蓠……”他低唤一声,修长的手指抚上无字木碑。她死后,这是他第四次来这里,原来已经四年了,她离开四年了。时光如梭,弹指蹉跎,到最后手中又剩下了什么?大致什么也没有吧,还或者,记忆。
不敢说故事总是只美在古书扉页,多年以后回望如今,在阳光温暖的午后推开记忆之门,有清茗缠绵着幽香,他却还能微笑。微笑吗?那淹没在无尽黑夜的字眼。
“一年,每次你都让她等得太久。”有喑哑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一头戴斗篷的黑衣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枯柳之下,秋风撕扯他的衣摆,伴随老去的柳枝一同飞舞着。
“这是最后一次,以后我不会再来。”千刃缓缓走近他,嘴角勾着一丝冷笑:“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有愧于她。只是没想到,你中了摄魂蛊还受我一剑,居然能够活下来。那个丫头,果真不同凡响。”
“那天在树林里除了和你交锋,我还做了什么?”云冰祁抬起头,目光清冷淡薄。
“你无非是想确认自己对那丫头有无不齿之举,既然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那答案你必
然也已清楚。”
云冰祁不再言语,多少次回想起那日林中他身下女子的惶恐神色,他都安慰自己那不过是他的幻觉,而如今得到答案,他却并无想象中那么不安,反倒有些释然。“这些年,多谢你替我守护江蓠。”
“你不要忘了,若没有你她如今便是我的妻子!”千刃强压怒气,“你可知我有多想杀你,哪怕你是我师弟!”
“静候。”云冰祁不紧不慢地转身离开,杀他,又不是第一次。
是夜,月染薄霜。
感觉到有温湿的舌头轻轻舔着自己指尖,江浸月狡黠一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猛地将那绒绒的小毛团拎进自己怀里,足足抱着滚了三滚才暴发出一阵畅快的笑:“哈哈,小羊羔!”
似乎没有想到江浸月会这么快就醒来且这么生龙活虎,小毛团被此阵势吓得狠狠一抖,那双乌溜溜的眼睛显出惊魂未定之色,待反应过来,立马又蹦又蹭地在江浸月怀里打滚。
易经年捻着烛火,见江浸月全然没了白日里不胜脆弱的模样,不由也弯弯嘴角无奈道:“你们俩家伙,果真活宝。”
他面前的丰厚晚餐让江浸月眼前一亮,骨碌碌从床榻上爬起来,此时她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再没力气去追究易经年为何又擅自跑进她房间。她就着白米饭恶狠狠地扒一口,唔……这人和小红一样贴心。
他的眸子在烛火映照之下变得亮晶晶的,温暖之意一览无
余,若有蛾子……江浸月下意识朝四周望了望。
“你找什么?”易经年狐疑。
“看有没蛾子。”江浸月又扒一口饭。
“蛾子?”
“若有蛾子,它定会不顾一切地扑进你眼睛里。”江浸月咧嘴笑道。
这算什么思想,难道他的眼睛堪比烛火?易经年还没体味过来,小羊羔已跳上凳子,“咿咿呜呜”地趴在桌缘对二人的无视表示抗议,那一双绿幽幽的眼睛望着盘中烧鸡,贼亮贼亮。
江浸月瞥一瞥,会意地夹下鸡屁股投入它嘴里。
“明天我会和王兄起程回宫,七年不曾回去,也不知朝中文武变了多少。”易经年眸子里溢出暖暖的笑意,“珞儿要不要一道?”
江浸月一颗心尽数放在饭菜上,听之顿了半晌才道:“跟你回宫?”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