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蓠。
马车不知何时变成狂奔,直直奔出忻菏跃上山崖。
雄健的黑鹰随风万里,轻盈身姿回旋,又一道优美弧线。
江浸月被马车颠簸的东倒西歪,顿时察觉到什么般一把掀开窗帷,入眼是巍峨高山正以一种风驰电掣的速度不断向后倒去。她心中一悸,再掀车帘果然发现原来那车夫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头戴斗篷的黑衣男人——千刃。
“停下!快停下!”江浸月急得大喊,一双手用力扣住车窗稳住身体。然而千刃仿若未闻,仍旧不停挥着马鞭,黑色披风劈头盖脑地翻打在江浸月脸上,刀一般割得生疼。
“为什么?你告诉我!”她一把抓住他的披风。
千刃的身体在江浸月的拉扯下前俯后仰,他嘴角扬起的弧度犹如一柄利刃:“五年来终于有一个如此让他在乎的人,我不好好把握似乎有点可惜。”
“你在说什么!”江浸月听不懂,拽披风的手又紧几分,若不是怕自己飞出去,她早就狠狠一脚将这男人踢下马车了。
“你放心,他会来陪你的。”黑鹰已经逼近,在距离崖边还有大致十米的间隙,千刃突然撕掉披风一跃而起,猛地抓住停留在他头顶上方的黑鹰,黑鹰展翅跃起瞬间将他带上了悬崖。再望向崖底,被尘土席卷的马车正以一种目光都难以追随的速度往下跌,空气中回荡着的那重物撞击悬崖的惊响声,逐
渐被崖下袅绕的云烟淹没。
江浸月手中握空,“嘭”地摔倒在车里,马儿撕心裂肺的一声长鸣,来不及挣扎已连马带车一同滚下了悬崖。
“阿浸!”有马匹横冲而来,一抹白衣闪过,下一刻也直直跃下了悬崖。
江浸月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这世上叫她阿浸的人除了阿娘和姐姐,便马马虎虎只剩鹤顶红了,但他们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她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即便脑袋已被撞得天旋地转,瞅准时机,江浸月立马从窗口跳出,拽住崖边一棵枯死的老松树。
两条胳膊被岩石划出血流涔涔的口子,这是她唯一能看到的伤处,浑身疼如刀绞,她强忍昏过去的欲望摸出一片鱼鳞。飞上去!有声音在心底叫嚣,却力不从心。
头顶突然飘下一抹白影,看清他脸的那一瞬间,江浸月顿时怀疑自己在做梦,等一只温热的大手拉住她时她几乎快哭了:丫丫的啊!老松树受不了两人重力,被江浸月连根拔起,于是两人一树一起朝崖底跌去。
“阿浸……”云冰祁紧紧将她拥进怀里,用不知是何情绪的声音道,“我陪你。”
山崖太高太陡,再好的轻功也发挥不了,就算能发挥多半也只会累死途中,然后继续坠崖,摔个粉身碎骨。
“你怎么知道我名字!”江浸月并不晓得这叫殉情,心道难得要死还有个心甘情愿陪葬的,可是,丫的老子还不想死啊!
不等他回答,江浸月呵道:“闭眼!”见云冰祁没有反应,又呵一声,“快闭眼!”
云冰祁迟疑地照做,江浸月这才腾出手将鱼鳞往额上一贴,默念心诀,鳞片没入额间的刹那蓝光炫目,她身体一轻,带着云冰祁一同朝崖上飞去。
腰被身边人钳得透不过气来,好不容易飞上悬崖,落地已是精疲力尽。“死不了了。”她正想推开云冰祁,冷不防被他推倒,压在身下。
他狭长的凤目此刻犹如冷月清辉深深照进人心底,声音也如耳边列列作响的凉风:“我知道你不是司徒珞允,你究竟是谁?”
刚才还在喊阿浸这会儿又问她是谁?江浸月觉得有些荒谬,不过,被看穿她其实是个冒牌货了,那要不要老实交代?告诉他自己是条鲤鱼然后莫名其妙地附在司徒珞允身上了么?江浸月心下打着鼓,抬眼对上他笃定的眸子:“你觉得呢?”
“这个是你的?”云冰祁摊开手中流光溢彩的蓝色鱼鳞。
“是。”她被压得动弹不得,这样暧昧的姿势却让她有些生气,道不出缘由。
“你是什么人?”
“鲤鱼,你以前养在青瓷盂里的那只鸣海浅黄。”
“你所谓的表哥便是那只丹顶红白?”云冰祁似乎并不惊讶,抬手轻轻抚摸着江浸月额心那颗朱砂痣,这里是崖下将鳞片吞没的地方。
“是。”声音冷冷的。
“你叫什么名字?”
“江浸月。”
“来清奠阁,
有何目的?”
“如果我说来窃取阁中机密,你信吗?”江浸月冷笑。
云冰祁脸色越发深邃,没有说话。他自然不信,可是她叫江浸月,那个“醉不成欢惨将别,别时茫茫江浸月”的出处,他仿佛又听见了那竹青衣男人优雅的吟着这句话,这足够将他打入无尽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