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祈心说你面前这个“年少有为”的领导估计年纪的零头都比你们大。
整栋博物馆的楼是圆形的,从电梯边到他的办公室正好转过三分之二,几人跟着王馆长去他办公室,袁祈四下环视,觉着当初建这座楼的人是懂点风水学的,唯一留下来不建走廊的位置正好是个“风眼”,这里尽管是地下,却不憋人,不仅仅是排气扇的功劳。
王馆长边走边跟纪宁介绍,说博物馆每层楼应该都有四个分展馆,但-5只有两个,另外两个是储藏室,收纳平日里不展出或是十分珍贵的文物。
办公室还算明亮,仿生的灯光让人感觉不到是在地下,会客的小沙围成一圈,没有主次之分。
王馆长从柜子里拿了急救箱让袁祈简单处理下伤口,纪宁接过后跟袁祈坐在离众人稍远的对面。
“局里给大家说的时候应该都没说详细,因为这件事关系重大。”
王馆长从办公桌下的柜子里拿出玻璃杯,简单给几个人泡上茶,挨着李威军坐下后两手捧着杯壁,指尖抬起放下,抬起放下,踌躇犹豫。
办公室里的人都识相的没催,沉默着等待后续。
半晌后,王馆长抬眸觑向旁边一脸老实相的李威军,眼角笑纹虽然堆在一起,却带点苦相,愧疚说:“这次展览,你要的十大镇馆之宝,应该是凑不齐了。”
“什么?”李威军身体前倾,还算冷静问:“怎么了,是有什么损坏吗?”
“不是损坏。”王馆长望着他,几十年的老友了,愧疚道:“长恨花鸟卷,被人偷了。”
方才还和声细语的李威军脸色一白,手中杯子咣当掉在茶几上,霎时间呆住了。
茶水打湿了沙,他讷讷看着洇开的水渍和腿上湿漉漉的茶叶,旁边女生赶紧抽桌上纸巾手忙脚乱给他擦。
王馆长也急着帮忙,“哎呀,你这是做什么,烫着了没,我已经报警了,局里这不是也派了第八组同志来,肯定很快就找到了,我就是先给你打个预防针,你瞧你。”
女生攥着湿纸巾望向自己呆滞的导师,不明白他突然间这是怎么了,长恨花鸟卷难道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纪宁正给袁祈处理伤口,听着动静也没抬眼皮。
袁祈旁观那边的兵荒马乱,目光在馆长和李威军间流转而过,身为渑省本地人,自家博物馆镇那几样真品他自小耳熟能详,长恨花鸟卷尤其记忆深刻。
那是八年前建安市某座山上的唐墓中挖出来的,也是那批唐墓出土的文物中,唯一留存下来的一件。
这件唐代题材的花鸟作品虽然长年埋在地下被损坏了大半,但出土时依然能见花鸟颜色鲜明,灵动如生,作者还是某位存世作品极少的大家。
李威军当时光棍一条,所有精力都痴迷在文物上,精品尤甚,每次看见那副受损的古画就跟看自己遭难媳妇似得愁眉不展。
墓室还没掘完,他就向上申请了文物修复工作。那时候他白天挖墓,晚上修复,整个人就跟着迷一样,连觉都不睡了。
前后大概经历了两个月,丝绢以及纸张清理修复完成,那副画从玻璃幕棚转到了某位半封笔画家手中做缺失内容填补,也就在这期间,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李威军遇到了现在的妻子,两人步入婚姻的殿堂。
第二件,袁载道因私人问题造成幕棚大火,现场所有文物付之一炬……
袁祈心说这也太巧了,他们刚在门口遇见了书画类明灵,这边就丢失了长恨花鸟卷,未免也太巧了。
“为什么这个小偷会偷这幅画?”他在那边安静下来后开口问王馆长:“整个储物室就只丢失了这一件宝贝?”
王馆长不知道他的问题是什么意思,慢半拍点头,实话实说:“对,其他东西一个没少。”
袁祈冷不丁开口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过来,纪宁已经给他简单处理了伤口,他拉下袖子将手臂搭在沙扶手上,思虑道:“我觉着事情不太对。”
他客观分析:“就算忽视小偷是怎么突破重重防护打开的储物室大门这个问题,他偷的东西也不对。”
“我们都知道,所谓的传世珍宝很多时候不是因为它本身的材料多么昂贵多么值钱,更多的是其承载的隐形价值,例如考究文化民俗、推断历史、研究手法技艺……这幅长恨花鸟卷就是个典型。”
虽然这是某位存世作品极少大家画的,但它破的已经差不多了,能被列入“十大镇馆之宝”,完全是因为其中内容是安史之乱时的宫廷春色,反映了一定时期的历史风貌。
“说句很不好听的。”袁祈道:“这幅画拿到市场上并不值钱,偷它不如偷曹魏的白玉杯和黄金面,起码这两样都是‘硬通货’,投出去切割或是融化重铸,二次加工后根本看不出原貌,方便交易,并且在偷盗过程便于携带。”
王馆长:“……”
女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