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燕宁和宋媛聊了会儿天,已经快一点,她的害怕劲儿过去,宋媛也哈欠连天,两个人扯了扯被子,躺在枕头上迷迷糊糊睡了。
不知怎的,她梦到很久以前。
有一天晚上晚自习,突然停电,几栋楼一下子漆黑一片,立刻就有学生尖叫着起哄,叫嚷着放学。
班主任站在讲台上打开手机电筒,“吵吵什么?都坐好。”
几个闹得最凶的男同学瞬间闭嘴,乖乖坐回座位。
陈燕宁的同桌是个快两百斤的胖小子,窜到座位上的时候,手一挥把陈燕宁的眼镜碰掉了。
她那时候戴的是酒瓶盖厚的黑框眼镜,重得很,本来就时不时地滑到鼻梁下,“啪”地一声响,那眼镜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四下漆黑,陈燕宁没了眼镜本来就是半个瞎子,小胖在座位上左扭右扭低着头看,“掉哪儿去了?”
这眼镜要是摔坏了,陈燕宁可没钱买新的。她父母离婚,她跟着没工作的妈妈,她从小就很懂事,懂事到内向,母女关系生疏得很。她度数高,没了眼镜根本没法生活,但是她也很难开口跟妈妈要钱。
她急得都快哭了,“你快好好找找。”
小胖子恼得很,“我不是在找吗?”
坐在她前面的林见舟站起来,“老师,可以借一下手机吗,陈燕宁眼镜掉地上了,找不到了。”
班主任打着手机电筒过来了。
在手机电筒的光亮下,林见舟蹲在地上看了看,见眼镜掉在她后面一排两个座位的缝隙里,他半跪在地上,一手撑地一手伸长去够出来,他拿衣服把她的眼镜镜片擦干净再递给她,“陈燕宁,没坏,快戴上吧。”
陈燕宁接过来,戴上,这才看清楚周围的一切,班主任已经握着唯一有光的手机转身回讲台,她在停留在她附近的最后一点儿光线里,瞧见林见舟笑得很温柔,他两个脸颊上都有深深的酒窝,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
她心怦怦跳,很小声地同他道谢。
林见舟坐回她前面,在黑暗中伸手过来捏着她两边眼镜腿儿抬了抬,他说:“你这眼镜腿儿太松了,你像徐文那样,在两个腿儿上上两个塑料塞子,卡在耳朵后面,就不容易掉了。”
他上半身都趴到她桌上,凑到她耳边,很小声的说:“我找徐文要两个,明天给你。”
他呼出的热气喷在陈燕宁耳朵上,她感觉自己耳朵、脖子一片都热起来。
他没等她回答,说完就很快转身好好坐回自己位置上,小胖说:“班长你和陈燕宁说啥呢?”
林见舟含笑的声音在她前面响起:“还能说什么?我让她找徐文要一下链接,免得下次眼镜又滑掉了。”
又过了几分钟,外面响起其他班的欢呼声,有些人坐不住了,开始叽叽喳喳:“是不是放学了?放学了!”
班主任仍然站在讲台上,拿他的手机电筒扫射了一圈下面蠢蠢欲动的学生们,“安静,通知到咱们班才能走。”
这基本就是个准信儿,下面更热闹了,根本压不住,陈燕宁把桌面收拾了一下,笔放进笔袋,规规矩矩地坐着等。
年级主任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班主任走出去,两个人说了几句话,班主任就对教室里一群早就蓄势待的猴子们开口:“走吧,注意秩序,不要追逐乱跑,以免生踩踏,听见没有?”
几个男生附和他:“听见了,听见了,老班!”
陈燕宁站起来准备跟着小胖走出去,却被一只手抓住衣角,她转过头去,黑暗中林见舟坐在他的位置上不动如山,一个个黑影都朝教室门口涌出去,很快这附近的位置只剩下他们两个,林见舟说:“等会儿再走。”
陈燕宁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是她很听话地坐了回去。
教室里很快只剩下他们两个,外头走廊上还在不断走过叽叽喳喳的人群,林见舟又开口:“我记得你是不是有夜盲症?这会儿人多,你下楼梯不安全,待会儿等人走得差不多了,我送你下去。”
陈燕宁受宠若惊:“班长你怎么知道?……谢谢。”
林见舟笑了,没回答她的疑惑,他只说:“不用客气。”
停顿了一下,又补上了她的名字:“……陈燕宁。”
这样普通的一个名字,他念起来好像有无尽的缱绻和柔情。
陈燕宁整个人如坠梦中,她脑子又开始懵,心头突突跳,心里冒出一个想法:林见舟是不是喜欢她?
等到人走得差不多了,她跟在林见舟身后走出教室,两个人并肩走在走廊上,走廊上月光依稀,林见舟比她高出一个头,她微微仰着脸偷偷看他。
他长得可真好看。
到了楼梯口,她主动站到外侧栏杆处,扶着栏杆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下。
小心翼翼的,像个刚学会走路的小企鹅。
林见舟走在她旁边,很有耐心地说:“不急,慢慢走。”
下到二楼和三楼交界的楼梯口,最后还有两级台阶,模模糊糊的月光里,她却只看到一级,踩下去一脚踏空,差点摔倒,林见舟从后搂住她的肩膀,他身上清清爽爽,衣服上还有洗衣液留下的的香味。
是栀子花。
人都已经走完了,只剩他们两个,林见舟搂在她肩上的手渐渐收拢,他下到台阶下,把她轻轻搂进怀中。
她脸颊靠在他的胸膛,感受到薄薄的夏季校服下他滚烫的胸膛,他身上的栀子花味儿包裹着她,他声音很温柔:“陈燕宁。”
“嗯?”
“我喜欢你。”
陈燕宁静静伏在他的胸口,她的心跳同他的一样跳得飞快,一片寂静中,只有轻风穿过,他收紧了手臂,把她抱得更紧。
“你喜欢我吗?”
陈燕宁脸上一片滚烫,声如蚊呐:“嗯。”
他在她头顶轻笑出声,听上去愉悦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