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意惊恐地拉着玳瑁的衣袂,眼泪顿时流了出来:“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是谁?”
玳瑁毕竟年长,小意和阿璇都把她当成了现在的依靠。玳瑁只好强自镇定,把安慰的眼光投向小意,小意这才稍稍好了一点。
“快走!别磨磨蹭蹭!”玳瑁在背后士兵的推搡之下,缓缓地走出自己的闺房,走上长廊。外面依旧是美丽的春光,阳光照在身上,玳瑁却感觉照在身上的是连绵不绝的凉意。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士兵?这些过来拿人的士兵是谁派来的?玳瑁摸不着头脑,但是她心里也明白,身处乱世,朝不保夕也是常有的,可是君侯作为世袭的铜鞮侯,这种事情也会发生在他的身上吗?
士兵们簇拥着她们来到了前院子里,玳瑁看到了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院子,庭院里鸟鸣啾啾,迎春花开了一丛又一丛,曾几何时,铜鞮侯在这里宴会宾客,她便坐在花丛中同女乐的姐妹一起以乐舞助兴,如今已经面目全非了。
铜鞮侯府中的家仆女乐们都被押到了一起,战战兢兢地站在那里,头低得低低的。铜鞮侯亦在其中,他仍穿着绣花的锦裳,他的夫人与他抱在一起,浑身颤抖着,他们后面站着的是他们的公子和女眷,女眷们抱在一起也在相互的饮泣。
而他们的面前站着一位穿着华服,腰佩宝剑的男子。
小意看到那男子走来,不禁吃了一惊,连忙把头低的不能再低,恨不得自己会隐形,生怕被他给瞧见了。
“怎么了,小意?”玳瑁悄悄地问她。
小意几乎要哭了:“那天的公子就是他!”
闻言,玳瑁不禁抬头去看,无意中正对上他的眼睛,他竟然忙不跌的调转目光,玳瑁却很从容地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平常的人或者东西一样,春天的阳光掠过屋檐,照在他的身上,他长身玉立,形容俊美,肤色有一种病态的洁白,小意口中说他苍白倒也恰如其分,身上散发着他所独有男子气质,令人不敢仰视又忍不住再去看一眼,可是那一双眼睛——在她看来他的一双眼睛看着周围的时候都带着一种关切的感情,全然不觉得像小意说的那样怕人。
他看见玳瑁一行人走了过来,他居高临下,森森然地看了玳瑁一眼,正巧碰上玳瑁的目光,竟不再去看她,目光不知道看在什么地方。
玳瑁低下头,看着脚上穿着的绣鞋,眼角余光到处是那男子走来走去的锦靴。他是谁?他来铜鞮侯来做什么?他会怎么处置铜鞮侯府?玳瑁想到这里心里忍不住一阵的心痛,连铜鞮侯自己都自身难保,谁还能救铜鞮侯?他又会怎样处置整个铜鞮侯府中的人呢?玳瑁深知,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锦靴在玳瑁的面前停下来,耳边传来他的声音:“铜鞮侯,别来无恙!”
玳瑁静静地屏住了呼吸。
铜鞮侯“哼”了一声,他的头发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花白了许多。
那男子摆了摆手,便有人推来一辆木头车子,车子上面放着各种的漆器并金银,打开箱子,里面是一摞摞的往来信函。
那男子捡起一封书信,随便翻了翻,眼皮也不抬一下:“铜鞮侯,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铜鞮侯气的直摇头:“我计不成,是天不助我!曹丕,你与你父曹操皆是忘恩负义之人,你们会不得好死的!不是陛下的恩德,你们不过还是那阉贼之后。”
原来面前佩剑的苍白少年便是曹丕!玳瑁虽身在侯府,倒也是听过这位公子的一些事情的,传说他从六岁开始就跟着他的父亲杀人了。
玳瑁不知道自己为何在这样危急的时刻还在冷静地分析事情发生的来龙去脉,她忽然想起在前日夜里时。
那天夜里,琵琶声响在皎洁的月光下。
玳瑁颔首低唱道:“有所思,乃在大海南……”
一个黑乎乎的人影从窗边闪过。
玳瑁心里一紧,琵琶声断了。她放下琵琶,吹灭了烛火,她打开门,向铜鞮侯的书房疾步走去。
晚风吹来,树叶在庭院里空摇。
“君侯!”玳瑁轻轻地敲门。
铜鞮侯打开门。
玳瑁警觉地回头看了看,然后给铜鞮侯行了一个礼:“请君侯让奴婢进屋里去,奴婢有话要同君侯说。”
铜鞮侯皱了皱眉头,摆摆手,让她进屋里来。
玳瑁进屋之后,反身关上房门,压低声音禀报道:“君侯,方才我在抚琵琶,看到有一个人影在我的窗子旁一闪而过,我怀疑有刺客潜伏在府中,请君侯尽快决断。”
铜鞮侯闻言竟也不惊慌也不害怕,只是长叹一声,脸色黯然,说道:“看来我的灾祸恐怕是要来了。”
玳瑁忍不住问道:“是什么灾祸?”
铜鞮侯摇了摇头,反而说道:“他日灾祸来时,我和家人必定会死,你在我府中多年为婢,是个不可多得的女子,我一旦身死家破,你若免遭于难,还望你多照顾一下寄养在她乡下舅舅家的小女儿。”
玳瑁哭着说道:“如果真的如君侯所说的那样,我一定会记得您的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