玳瑁诧异地看着手心里的小瓷瓶子,攥着它不知怎么好。
——她仔细去看,原来小瓷瓶子里装的是治跌打损伤的药……就这么着,不知什么叫她这颗心都畅快得好像要飞起来。
玳瑁照例打扫乐器室的时候,那时正在为院子中的花草浇水的婢女香儿跑过来告诉她说道:“你远方的亲戚来找你,正在耳房里等着,你去见她吧!”
玳瑁心下诧异,该不会姐姐找来了吧?她放下手中的活,快步走到府门旁边的耳房前,正要敲门,却心中犹豫。
她悄悄地隔着门缝往里看。
只见窗户旁边倚着一个女孩子,布衣钗裙,只能看见她的背影,她换了一个姿势,身体探出窗外,伸出一双手,好像是在竹林之中找什么东西。
玳瑁推开门,便闻见一阵浓郁的香味:“你是谁?在做什么?”
那女孩子吓得一抖,差点穿过窗户栽倒竹林中,玳瑁急着上前,抓住她的右手往自己这边拉,但一下失衡,这女孩子还是掉在了窗外的竹林中了。
玳瑁站起身来,正掸裙子上沾着的泥土,视线垂下来就看到了一张白皙的俏脸。
“刚刚在做什么?”玳瑁问,“你看你都掉进竹林里去了。”才说完,就看到那女孩子也在用一种惊艳的目光看着她。
“你为什么看我?”玳瑁疑惑。
“郭女王?”她试探着。
“灵芸小姐?”玳瑁想起来,这位便是那铜鞮侯寄养在常山的小女儿薛灵芸,而“郭女王”这是父亲为她取得字,因早年家人失散鲜有人知道,玳瑁为了和薛灵芸相认,在信中将自己的字告诉了她,如今听她叫起来,不是薛灵芸是谁?
玳瑁伸手过去说道:“你先过来!”
“好!”薛灵芸提起裙子翻窗户过来。
“刚刚在做什么?”玳瑁问道,“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是蝴蝶!”薛灵芸回答道,“我刚刚在等你的时候有点无聊,开了窗子,看到了一只蝴蝶飞过来,就想捉着玩。”
薛灵芸说着,伸手解开放在漆案上的包袱,将银针和几封信拿给玳瑁看。
玳瑁一一看了,又上下打量她,见她穿着粗布衣裳,也没有精心打扮的痕迹,眼睛红红的,似乎刚刚哭过。以前她倒是见过她几回面,对她有着些许隐约的印象:“可否让我看看你的脖子?”
薛灵芸拉起衣领,只见雪白的脖子上有一痕三寸来长的疤痕。
玳瑁问道:“灵芸小姐可知道这条疤痕的来历?”
“我记得是我小时候贪玩,在乡下跟着哥哥们爬到树上折柳枝被划伤的。”薛灵芸想了想说道。
玳瑁一笑:“真是灵芸小姐!”
薛灵芸听到玳瑁认出了自己,忍不住扑在她的怀里嚎啕大哭:“玳瑁姐,我早就不是什么灵芸小姐了,以后您就是我的亲姐姐,玳瑁姐……”
玳瑁的眼睛也噙着泪花:“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寻我?”才说完,对上薛灵芸楚楚可怜的视线,玳瑁拿出来绢帕为她擦拭眼泪。
薛灵芸告诉玳瑁,前些天舅舅家里闯进来一伙盗贼,舅舅和舅母身亡,她当时在邻家做针线,恰巧躲过了这一劫,好不容易到许昌来找玳瑁。
玳瑁抱了抱她:“可怜的小姐。”
薛灵芸趴在她的怀里:“若不是玳瑁姐在家中逢巨变之后仍寄钱来照顾我,我和舅舅、舅母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姐姐……”她仰起头来看着玳瑁,“姐姐,在这世上,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我该怎么办?”
玳瑁摸了摸发间的流苏,这几日攒下来的钱都给她寄去了,想起手腕上还带着一双玉镯。她玉镯退下来,又拔下来辫子上坠着一串珍珠,全都放进薛灵芸的手上:“只有这些了,应该能抵一阵子了,再得了,我叫人给你送去。”
薛灵芸略怔了怔,她不接玉镯,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玳瑁。
“拿着吧!”
薛灵芸还是没有接,低着头说道:“姐姐给我钱,救得了我一时,却救不了我一世。”她说道,“我听说姐姐在这府中做了公子的侍妾,是不是?”
玳瑁略微点了点头。
薛灵芸看不出她是悲是喜,她心里倒是十分羡慕玳瑁的际遇,当日铜鞮侯府遭劫,唯有她一人逃出来还做了侍妾:“姐姐何不让妹妹进府来?即便是做个奴婢,也算是有个依靠,姐姐在府中也有说话的伴啊!”
“你原是侯府小姐,做婢女……”
“妹妹听说姐姐在婢女之前也曾是公府小姐,姐姐做的婢女,妹妹怎么就做不得?”薛灵芸眼神中带着恳切,“妹妹孤身一个,只能求姐姐照顾了。”
如果让她一个女子孤身在外游荡,无依无靠,就像是一朵无依的瑶花,确实是不妥;可是,让一个人进府来,她并没有这个权力。
玳瑁感到为难,想了想,说道:“我只是府中的一个小小侍妾,做不了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