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黛接过那泥人,朝谢叔南颔,“谢谢三哥哥。”
微微一笑,云销雨霁,彩彻区明。
见俩人和好,谢伯缙却并无长兄见到弟弟妹妹和好的放松感,反而有一种异样的无法理解的情绪笼在心头,胸口悒垒沉沉。
“二郎,三郎,你们坐我的车回府。”他冷不丁道。
谢仲宣和谢叔南两人愣了愣,但见大哥脸色肃穆,也不敢辩驳,乖觉地朝着另一辆马车走去。
谢伯缙本要转身离开,忽的想起什么,又折返掀起车帘,对车内拿着泥人的小姑娘解释了一句,“我与他们有要事商讨。”
“哦哦,好的。”云黛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心头惊异。
虽然她不知大哥哥为何要突然解释一句,但不是要教训两位哥哥就好。
骤然少了两人,马车空了许多,云黛将琥珀叫上车作伴。
“世子爷可真有威势,他一过来,二爷三爷一下子就乖得跟小猫似的。”琥珀笑道。
“别说二哥哥和三哥哥了,我们见着大哥哥不一样吓得像小猫”云黛把玩着手中的泥人,“这个泥人捏得真好,你说摆在梳妆台旁边怎么样”
琥珀自是说好,待马车缓缓前行了一阵,她压低声音道,“姑娘,奴婢看那崔夫人待您的热乎劲儿的确不一般,三爷说的话不无道理,没准她真是瞧上你了奴婢看那位崔郎君仪表堂堂,斯文有礼,您觉得如何”
云黛把玩泥人的动作停了停,低垂眼睫,静了好半晌才道,“婚姻之事,我做不得主,全凭夫人的意思。”
“虽说要听夫人的意思,但也要看姑娘您自个儿的心意。姑娘觉着这崔家如何”琥珀道,“反正这会儿也没外人,姑娘与奴婢说说也不打紧。”
云黛从没将琥珀当外人,思索一番,轻声道,“崔家是名门世家,崔寺卿又是朝廷重臣,崔仪表兄样貌和学识皆不凡,仕途前程一片光明,是位很出众的郎君。”
“就是年纪有些大了。”琥珀接话道,眼珠滴溜溜转了圈,“不过崔家人口简单,且崔夫人这般喜欢姑娘,日后若是真能促成好事,姑娘也不用担心遇上刻薄的婆母。”
一说到刻薄的婆母,琥珀噼里啪啦举出一堆的例子,大都是婆母怎么磋磨儿媳妇的。
云黛见她说得绘声绘色,也没打岔,一路听着故事到了王府。
这边才下马车进了二门,王妃那边就派人将她叫了过去。
云黛有些诧异,却也不好多问,只是在跟那婆子去之前,将崔夫人送的那盒点心递到了谢伯缙跟前,“大哥哥,这是崔府的糕点,是江南那边的做法,我觉得挺好吃的,这些你拿去吃吧。”
谢伯缙扫了眼食盒,“崔夫人送给你的,你自个儿留着吃罢。”
“我已经尝过了,二哥哥和三哥哥也都在崔府吃过了,就你没吃过。”云黛扬起脸,朝他弯眸笑道,“你就拿着嘛,国公爷常说一家人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现下有好吃的一起吃呀。”
谢伯缙抿了抿唇。
云黛催道,“真的很好吃的,拿着嘛。”
清甜的嗓音,透着些许不经意的撒娇味道,仿佛丝线在心尖勾勾缠缠。
谢伯缙伸手接过她手中的食盒,低声道,“嗯,我会吃的。”
云黛笑着朝他们福了福身子,“那我就先去姑母那里了。”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再看兄长手中的食盒,谢仲宣状似无意地说了句,“云妹妹待大哥真好,有吃的玩的,总记着你一份。”
谢伯缙嘴角微扯,不置可否。
谢叔南半点不在乎什么糕点不糕点的,而是一脸不解地问着两位兄长,“姑母叫云黛过去作甚”
谢仲宣摇着扇子,“我又不是姑母,我哪知道。”
谢伯缙则道,“姑母叫她过去自有道理。倒是你,赶紧回去蹲马步,别想赖了。”
“啊”谢叔南顿时哀嚎出声,可怜兮兮看向谢仲宣,“二哥”
谢仲宣淡定一笑,转而对谢伯缙道,“大哥放心,我定好好监督他”
谢伯缙被这两活宝逗的哼笑一声,大步往北苑去。
半个时辰后,云黛缓步从端王妃的院落走出来。
待稍稍走远了些,琥珀觑着自家姑娘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由出声关怀,“姑娘,王妃叫您何事”
云黛回过神来,笑着摇摇头,“没什么,就是问了问今日去崔府的情况。”
得知崔夫人待她很是和气,端王妃脸上笑意愈深浓,还说若是合得来,以后常去崔府做客,崔谢两家是亲戚,多走动走动也好。
“说完崔府之事,王妃又说起再过不久魏国舅办寿宴,那日会很热闹,庆宁和嘉宁两位姐姐都会去,她叫我与他们一道去玩。”云黛说着,莹白小脸露出几分紧张,“那日定会有许多大人物来吧。”
虽说经过这五年的锻炼,她对这些宴会也习以为常了,但长安的官眷圈子和肃州官眷圈子完全不在一个层次,随随便便都是些不能招惹的人物。
琥珀也明白云黛的担忧,边走边安慰道,“姑娘别急,两位郡主都去,您只要跟着她们咳,跟着庆宁郡主就好了,她会照顾你的。”
想到温婉可亲的庆宁,云黛稍稍安心,走了两步,她忽的想起一事,“大哥哥在朝为官,这种场合,他应该也受邀了吧”
琥珀一顿,旋即也露出笑来,“是,世子爷应是会去的。二爷和三爷尚非官身,倒不一定会去。不过有世子爷在,就不怕遇到麻烦了。”
若说有庆宁一起,云黛的安心程度是三成,那知道谢伯缙会去,云黛只觉吃了颗十全定心丸般,一颗心都放回了肚子里,再无半分忧虑了。
是夜,用过晚膳,万籁俱寂,云黛闲来无事,就伏在灯下开始写信。
她要写四封家信,一封给谢老夫人,一封给国公爷夫妇,一封给乔玉珠,还有一封给奶娘报平安。
四封信里,给玉珠的那封信最长,她笔耕不止的将陇西至长安一路的见闻事无巨细的写在信里,热切的与远方的姐妹分享着。
最后还是琥珀怕她累着,走到桌边温声提醒,“夜已经深了,奴婢都剪了三次烛芯,姑娘早些歇息吧,别累坏了眼,明儿个再写也不急。”
云黛揉了揉眼睛,再看向黑漆漆的窗外,缓缓放下笔来,“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