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越之的视线一路跟着她,直到她抬头用锐利的眼神直视他许久,他才有些颓然地回道:“我没有,我只是——”
“你不用与我解释,”崔瑾珠肃容道,“越之,我只想与你说,这世上能真正真心待你的人不多。你做的每一件事,你身边的人都在看着。你如何待褚三小姐,其他真心对你的人,便会由此思量,你是否真的值得他们的付出。”尤其是那些跟在你身边为你做事的人。
杨越之闻言心中怦怦直跳,拿着诗集的手不知不觉间便已出了汗。
看着小狮子脸上的紧张神色,崔瑾珠不由叹了口气,她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待他坐下,又语重心长地对他道:“我知道,这世上有许多新鲜好玩的物事与新鲜好玩的人,你年纪还轻,经受不住诱惑也是常事。但我希望你能懂得珍惜身边的人,不要被花花世界迷了眼。”
说完,她眼神温和地看着杨越之,等待着他的回应。
杨越之不是很明白她说的后半段话,但是前半段却是听得清楚明白。他在心中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忐忑的心情,思忖片刻后,他对崔瑾珠说道:“我知道,我会好好待她的,也不会辜负真正真心待我的人。”
崔瑾珠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却又补充道:“诗集我很喜欢,来回已是看了许多遍了。只是时间紧,你先带回去权当一份心意赠与褚三小姐。我记得你当初也得过一本她的诗集,正好便凑了个圆满。等你以后有空了,再与我抄一份重新送来便是。”
杨越之此时不敢反驳,只能含笑点头答应了。
崔瑾珠见他情绪依旧不高,想了想,便又笑着与他说道:“我虽元宵不出来,上巳却是一定要去的,到时我便过来找你玩。去年我还见你赛马得了第一,今年你要是能再得个第一,我便做一样东西与你。”
杨越之见她重起了话头,便也笑着配合道:“你有何好东西要赠予我?可得先说与我听,我才好决定到底争不争这个第一!”
崔瑾珠却是卖了个关子,只朝他眨了眨眼睛,笑着逗他道:“你大可不争,到时我把东西给了别人,你可别后悔!”
杨越之闻言也笑了出来,有些好奇地问道:“你亲手做?”
“是,”崔瑾珠笑眯眯地点了点头,道:“只此一家,别无分店!”
“难道是衣衫?”杨越之猜测道,见崔瑾珠摇头,便又问道,“荷包?帕子?书袋?扇套?”
崔瑾珠见他问的都是女红活计,不仅有些失笑,道:“这些东西你多得是,何需我送你?”
“那你是要送我一样别人没送过的东西?”杨越之有些新奇地问道。
崔瑾珠闻言却是再次摇了摇头,道:“这我却是不知了。不过这样东西我不曾为他人做过,别人应也不能做个一模一样的与你。”
杨越之听罢顿觉心花怒放,勾着嘴角笑得满面春风,“那说好了,到时你来给我助威,我便拿个第一与你!”
等到小狮子心满意足地离开后,崔瑾珠找来香茹,让她找出了年前小赵氏送她的一小匣子珠玉,她之前翻检过,便是瞧见了竟还有块不大的鸡血石,底色还是剔透的暖黄色。也不知小赵氏从哪儿倒腾来的,倒正适合做私章,只是得先找人将这块石头切割、打磨成型。
这般想着,崔瑾珠便吩咐了香茹,想了想,又道:“尽量让他们打磨成四块,小一些也无事。”
香茹应下便将匣子放在了书架上,第二日又找了小赵氏身边的钱妈妈,将家中常用的玉石铺子的掌柜找了来,才将崔瑾珠的吩咐办了下去。
等到崔瑾珠拿到打磨好的印章原石时,已是快十五了。
这日照例在小赵氏房里用了饭,一家人便坐在一起说起话。今年秋试,崔玉珏凭着自己的努力和新拜的先生的教导,终于入了乙级,与叶家的婚事也定了下来。
小赵氏便笑着问他道:“你十五有没有约了叶家小姐出去玩?”
崔玉珏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却是道:“我陪妹妹一起。”
一般这样的日子,大户人家的姑娘都是由兄弟陪着,才能出去玩的。有些兄弟贪玩些不愿意带着女孩儿,她们便只能留在家中了。
“不需你陪,”崔丰玻笑着说道,“我与你娘会带着你两个妹妹的,你只管玩你的去。”
小赵氏也跟着道:“我这儿有张桂兰园的帖子,这样,你便在十五那日将叶小姐接来,咱们一起去桂兰园。之后你们爱玩甚便玩甚,不需与我们一起。”
崔玉珏闻言便觉有些诧异。桂兰园的帖子在这样的时日往往价值不菲,而且有了银子仍旧一帖难求,像他们家这般,恐怕凭着关系托些人都不一定能拿到。他爹平日里也不会在这方面花心思。今年怎的就如此特殊了?
随后崔丰玻转头又对崔瑾珠含笑道:“珠珠有何安排吗?若是没有,便陪着你娘一起,她都好些年没怎么出去玩过了。”
崔瑾珠见小赵氏与崔丰玻都兴致十足,也不愿扫了他们的兴,便笑意盈盈道:“我还怕爹娘不带我,嫌我碍事呢!”
“就你最碍事!”小赵氏笑着嗔了她一句,又道,“瑾玞也一起去吧,难得的机会。”
崔瑾玞闻言便也笑着应下了。
十五当日,给老太太请过安,小赵氏便又拉着崔瑾珠好一番打扮,连崔瑾玞都过来凑热闹,还拿来了一件她亲手做的纯白斗篷,上面绣着的寒梅甚是精致。
“瑾玞这手艺是越来越好了,”小赵氏捧着那斗篷欣赏了许久,才抖开与崔瑾珠披了上去,又仔细打量了会儿自己女儿,便面带笑意,满嘴不要钱地道,“我原本也准备了一件,却是不如你的这件好看。这颜色一般人可撑不住,配我家珠珠却是刚刚好!这一圈的兔毛更是衬得珠珠面色莹润、白里透红,真正是再好看不过了。”
崔瑾珠这般的老面皮都要被小赵氏给夸红了。在她终于看够之后,崔瑾珠赶紧脱了下来递给香茹,又将小赵氏准备的那件披风递给了崔瑾玞,道:“这件虽不如你送与我的那件好看,却也暖和得很。你要是不嫌弃,今日便穿着这个吧。”
“我如何会嫌弃,母亲做的东西,从来都不会差的。”崔瑾玞笑着接过那件蓝色披风,这披风的颜色竟与她身上的裙子甚为相配。她摸着披风领口的那圈狐狸毛,眼睛却是又一次不经意地瞥过了香茹手中的那件。
随后崔丰玻便唤人来催了。今日一家人都不曾用早膳,便是因着崔丰玻要带他们去吃喜闻楼的汤包,而崔玉珏已是出发去接两日前约好了的叶滢芝了。
一行人走到二门外,刚要上马车,崔瑾玞却又笑吟吟地拿出了两盏花灯。两盏花灯做得都非常简单可爱,一个是一盏白兔样,另一个却是做成了树型,用红色染料画了红梅。
“我做了许久了,与妹妹一人一个。我的是兔子,妹妹是这盏寒梅。到时夜里在路上点起来,能一路照回家。”崔瑾玞边说边看着马夫将两盏灯一左一右挂在了车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