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珠珠是从哪儿知道的他的小名,竟还刻成了小印送他!真是促狭!
这般想着,他将小印拿在手中把玩了许久,却又不舍得用。
他看着这上面浅浅四个字,脑中却是崔瑾珠垂着头拿着刻刀一笔一画在上面雕刻的样子,他心中被丝丝缕缕情意填得满满,脸上不禁带出了柔情笑意来。
他最终还是将小印又细细收起来,将之与以前收集起来的纸条、诗文等放在了一处,只留作以后想念她时把玩。
不过应该也不需太久他便能与她日日相对了,到时有些东西可要好好收起,不能让她知晓了他的痴迷,否则可要被她笑话了。
这般想着,他脸上的笑容便更加温柔了几分。
四月时,杏榜放榜,沈俾文考中了会元,殿试中的文章又入了皇帝的眼,且在陛下面前进退得宜,对题又侃侃而谈文采斐然,被皇帝亲手点成了状元,正式成了天子门生。
跨马游街那日,京中女眷纷纷出行,崔瑾珠也在酒楼上驻足观望了那少年状元许久。只是她并未在沈俾文四处张望找寻时露脸,倒是让他以为她并未来过。
之后沈家家中张灯结彩为他庆贺之时,他的婚事又被提了起来。
因着之前他做下的那桩混事,他爹娘至今也不敢逼得太过。但他爹自从年前回来便没再出去,只因这些年在外舟车劳顿,落下了病痛,身子大不如前,现只一心关在书房整理这些年写下的东西。
而他唯二的心愿,也不过是能将多年心血整理成册,再便是能看到孙子出世了。
“俾文啊,娘不是想逼你,可你总归要成亲生子的。你祖父去得早,只得你爹一个儿子,你爹又常年在外,娘也只有你一个。咱们沈家这一脉只有你一个男丁,你要是不成亲,沈家三房就要绝嗣了!”沈太太宋氏苦口婆心地劝道。
“我知道崔六小姐是个好姑娘,我也很是喜爱她的人品,可她这样的身子,如何为你延续血脉?俾文啊,你也要为爹娘和你祖母想想啊,我们都这般年纪了,你总得让我们见上孙子一眼吧?”
坐于另一边的老太太闻言也跟着也叹了口气。
沈俾文依旧沉默不语,隐于袖中的手却紧紧捏着崔瑾珠让人送来的那枚章。即便不用眼睛看,他现在脑中依旧能十分清晰地浮现那枚章上与他的字迹如出一辙的“望崖愚生”。这般想着,他又不禁叹了口气。珠珠大概根本不知道他这个号的由来吧。
宋氏见儿子没有反应,只能再接再励道:“俾文,娘还是那句话,你要真喜欢崔姑娘,娘也是会让你如愿的。”
“娘,”沈俾文闻言面色难看,最终却还是沉声回道,“我不会让珠珠做妾的。”
说着,他闭了闭眼,又低声道:“您要是真想要孙子,我无论如何也会让您抱上的,我不会让沈家断在我这儿的。”说完,袖中的手指已是捏得指尖发白。
宋氏闻言最终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没过多久,京中便传出皇帝下令彻查褚国公私吞军饷之事,令他与两个儿子回京受审。
褚国公大约也没想到事情能闹到这地步,他和两个儿子一回来便被压入了大牢,之后便三堂会审要给他定罪。
只是后来他两个女儿前后奔走,又求到了太后跟前。皇帝看似也并不想将褚国公彻底废掉,便又借坡下驴,将此事搁下了。
朝堂上便又为谁来接替褚国公手下的西宁、广成两都司吵开了。
皇帝仍旧意属陆城,可是以梁首辅为首的内阁却并不买账。尤其陆城接连向杨家与褚家下手,现在弄得人心惶惶,连一向看武官不顺眼的文官们,看陆城也是更加不顺眼,反而同情起褚家来。
原本私吞军饷这个事情,就是瞒上不瞒下的,每个都司多多少少都有一些。褚家虽也有,但是他们固守西北,将西戎力拒在关外,绝对是功大于过的。现在为了这个事情把褚家撸了,却又要换上一个更野心勃勃的陆城。连文官都有些怕了。
只有少数几个老臣知道,皇帝不是看重陆城,而是看开国将军们不顺眼。这些将军手底下的兵都是他们自己一个个培养起来的,说是私兵都不为过。拿着皇帝给的军饷,替他们养私兵,要紧关头皇帝还不一定能指使得动这些兵卒,你说要来何用?
不如打散了交给几个年轻将军带,总归还能带带熟。而要打散的前提,便是收归。所以褚家便成了不得不除的绊脚石,包括之前的杨家也是。
而皇帝之所以想要重用陆城,却是因为他自己并不怎么带过兵,手底下人才寥寥。他又不肯轻信他人,毕竟这都是手握重权的位置,弄不好便又成了个心腹大患。只有陆城一个武将,自潜邸起便忠心耿耿跟着他,还有勇有谋有手段,他如何能不看重?
而之前已是让陆城失了接收辽东、大宁两都司的机会,这次皇帝意外地坚持起来,两方便开始僵持不下,此事也便就此搁置了。
转眼便到了六月,崔瑾珠的及笄礼便要安排起来了。小赵氏早几个月便开始给崔瑾珠准备起了她十五岁的及笄礼,今日便将东西拿出来与她瞧。因着崔家其他几个姑娘也并未大办,她也只能委屈地给她家珠珠办了个简单的,只是及笄用的笄、簪、钗冠,她都是尽心挑了最好的。
“娘给你请了个正宾,你绝对想不到她是谁!”小赵氏一脸得意地站在崔瑾珠身边对她说道。
“难道是大伯母?”崔瑾珠配合着巧笑问道。
小赵氏闻言便笑了,道:“你与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我原本确实是想请大嫂来给你做正宾的。可是现在却有个更适合的人选。”
崔瑾珠眨了眨眼,倒是真猜不出来还能有谁了,想了想,她又问道:“是舅母吗?”
“嗨!我怎么可能找她!”小赵氏一脸不高兴地道,“她这个人你还不知道?巴不得人人过得比她差,我才不想找她来添堵。”
“那我真猜不出来了,娘,您就告诉我吧!”崔瑾珠拉着小赵氏的袖子撒娇着哄她道。
小赵氏看着女儿娇嗔的模样,忽然便有些舍不得,她的珠珠啊,既乖巧又懂事,真是舍不得给人家啊!可是女儿毕竟是要嫁人的,哪儿能一辈子留在身边呢?
这般想着,她便有些红了眼圈将女儿搂进了怀里,过了许久才说道:“是沈家三太太。”
这答案实在出乎崔瑾珠意料,她从小赵氏怀里出来,抬头看了她许久才确定她确实不是在开玩笑。
小赵氏看着女儿脸上的神色,便知她家珠珠应是猜到了他们和沈家之间的约定。
小赵氏抬头摸了摸女儿的头,有些感叹地道:“珠珠啊,沈家终还是来人了啊!我的珠珠就要有个好归宿了。”说着,眼泪便止不住地落了下来。
这段日子实在是太难了!她的珠珠自从出了事到现在,不管她如何在外面与人提起自家女儿,便没有一家人来搭过话。她回家也不敢与人说,只与丈夫在被窝里说几句,每每都要狠狠哭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