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啜饮了一口杯中的茶水,而后唇角含笑地对崔瑾珠说道:“今日外面闹腾的事没吓着你吧?”
崔瑾珠此时已是又退回到了榻边,站在那里远远望着他,见他问起,便简单答道:“没有。”
杨越之看她的样子依旧很是不自在,但是他心中却已不像之前那般失落。他眼神温柔地看着她,想将她的样子印入心底,好带回家中再细细回味,口中却是安慰着她道:“你放心,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必不让赵家再抓着此事不放。”
崔瑾珠沉默地看了他许久后,却是忽然开口问道:“你又派人监视我?”
杨越之闻言心中一凛,握着茶杯的手便不禁抖了一下,滚烫茶水晃荡出来溅在他手上,两人却都不曾注意。
此时杨越之脸上的笑容已经隐了下去,连眼神都不敢跟崔瑾珠接触,房间里安静了许久,才又响起他的声音:“是。”
听到他承认,崔瑾珠的心便又沉了下去。她其实没那么确定,只是他今日出现的时机实在太妙,身边又带着本不该跟着他的官兵,一切都那么合适,好像就是为了这事准备的。
“那日她从你家离开我的人便注意上她了,今日她带了那许多人,又往你家方向赶,便有人告知了我,我才能带人及时赶上。”杨越之垂眸解释道。
“以前那次,也是你?”崔瑾珠沉声问道。
杨越之抬眸看了她一眼,随后又垂下眼睛答道:“是。”
崔瑾珠皱眉看着他,实在不明白他在想什么,只能开口问道:“为什么?有什么事情是你想知道而不能问我的?”
杨越之抬头看着她脸上不解的神色,心中却是一叹。他想知道所有与她有关的事情,这话又怎么能开口与她说?只是她实在太敏感,盯梢的人几次三番被她发现。
“一开始那会儿,你身子受了伤,我便派人在崔府外时刻留意,想着万一有事,我能及时知晓。”杨越之最后还是一脸平静地撒谎道,“后来便是因为你们离了崔府,我担心你们一时半会儿适应不了外面的日子,要是遇上什么难处,我也能来搭把手。”
当然这些也是原因之一。
崔瑾珠听着,倒也觉得合情合理,只是她依旧有些不悦,便说道:“你把人撤了。我若是需要,自会让人来找你。”
听她如此说道,杨越之又忍不住牵了牵嘴角,他又喝了口杯中的茶水,而后开口说道:“那我在外面留一个人吧,到时你可以让人直接找他,传消息也方便些。”
这跟没撤人又有什么区别?只不过化暗为明还多了个报信的作用。
崔瑾珠目光跟着他的手一晃,听到他的话便是脸一沉。她很不喜欢这种氛围,小狮子现在的表情言行,总像是时刻在提醒她他之前说过的话。她心中像是塞了一团棉花,又让她有了那种呼吸不畅的感觉。
杨越之见她如此,却不肯再让步。既然瞒不过她,他又做不到让她待在他的视线范围外,便只能如此了。反正珠珠再生气也不会拿他如何的,他现在已是有了这样的信心。
崔瑾珠看着这样的他便觉心中烦躁,从榻上小几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瓷瓶丢向他,随后便黑着脸把他赶出去了。
杨越之接到瓷瓶还不知为何,直待将瓷瓶塞入怀中,抱着包袱翻出墙外,才注意到自己手上微微泛红的烫伤。
他霎时便在墙边立住了,回想起刚刚珠珠脸上不耐烦的神情,现在却只觉得无限甜蜜泛在心头。
骑上马哼着小曲回了府,杨越之心中很是满意今日的成果。既讨好了珠珠的爹娘,又让崔家外的人马过了明路。最重要的是,他喝了珠珠亲自吩咐的一杯茶,还得了一瓶她亲手递给他的药!
这般想着,他脸上笑容更盛,把一旁等着回禀的成宏也看笑了。
“此事你做得很好。”杨越之坐下喝了口醒酒茶后对他说道,“崔瑾珊的事处理得如何了?”
“崔姨——崔小姐已是处置完了,今早送去了京郊宅子里。我已吩咐了几个懂事的人看管,既不会慢待了她,也能让她安心住着。”
杨越之闻言点了点头,却是开口对他笑着道:“宏哥,多谢你了。”
成宏闻言便笑了,平日里看着一直都是个木讷憨直的汉子,笑起来的样子倒是显得英俊不少,“都是小事。”
说完却又与他说起了别的事,“西北传来消息,西戎犯边,褚家两个女婿出城迎击,不敌,上表请罪,还请求放归褚家三将,先将犯军击退再论其他。”
“褚家真是找了两个好女婿。”杨越之扯了扯嘴角道,“皇帝恐怕又要虚了。”
“是,只怕这次咱们功亏一篑。”成宏点点头道。
杨越之却是笑了,对他说道:“别让褚老头回去就成,剩下的掀不起什么风浪来。陆将军那边过了年倒是要加紧了,这事拖得太久了,恐之后日久生变。”
“是,我这就去安排。”说完,成宏便退下了,留出时间让杨越之休息。
这一年之后的日子,直到过年都未再发生什么事,实在是之前崔家已是够多灾多难,上天垂怜了吧。
只是过年时去崔府,三房几人才得知崔瑾珊在平都侯府小产的事。
“我与二弟妹还去过侯府想瞧瞧人如何了,可惜三姐儿并不在那里,侯府里的人说是送去京郊宅子里养身体了。”季氏皱着眉头,与小赵氏坐于一旁说着这事,“我觉得这事蹊跷,养身体好好待在府里便是,何必大老远送去京郊?车马劳顿的,不是更伤身体吗?”
“也许那里清净些?适合修养?”小赵氏也有些疑惑不解。
“我看不是,”季氏凝眉说道,“我反是觉得,三姐儿可能是失了宠爱,被打发出去了。”
“这才这么些时日,便失宠了?三姐儿颜色好,身姿不俗,说话行事也行止有度,并不是普通的庸脂俗粉啊!”小赵氏纳闷地问道,“难道是因为失了孩子,还是因为有了别的——”说着,她便顿住了,有些惊疑不定地看了眼自己的女儿。
“怎么?你可是想到了什么?”季氏疑惑不解的看着她脸上凝重的神色。
“没、没什么,就是想到——想到三姐儿年纪轻轻便这般,以后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小赵氏有些慌张地说道。
季氏虽有些困惑于她的神色,却也并不深究,只也跟着叹息道:“我们只能多去侯府问候了,希望世子爷能看在崔府的面子上,多照看三姐儿些。”
“是啊,我们也只能如此了。”小赵氏有些尴尬地陪笑了会儿,便又生硬地将话题转移到了崔瑾璮年后成亲的事情上。
之后她借口观梅,穿上斗篷冒雪带着崔瑾珠去了花园里。
刚走出大房的院子,小赵氏便迫不及待地问崔瑾珠:“珠珠,三姐儿的事情你可知晓?”
崔瑾珠揣着手走在她身边,闻言转头看向小赵氏,脸上带着恰如其分的诧异神色道:“娘怎如此问我?大伯母都不知晓的事,我哪里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