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越之闻言便皱起了眉头,他捏着杯子转了会儿,才道:“辽东都指挥使薛明杉并不是个好相与的人,你要是想历练,便去大宁吧。”
“我去大宁做甚?我便是冲着那薛明杉去的。”魏姜转过头看着他的眼睛道,“这枚钉子,总要有人替你拔去的。”
杨越之与他对视片刻,思忖良久才道:“我与你说一门亲事,等你成亲之后便带她一起过去。到时你将她放在那儿,也不需担心她的安危了。”
魏姜愣愣看着他,不知作何反应。
“如果你想娶褚曼霜,那我也能为你把她说下来。”杨越之看着自己这儿时好友,总归还是心软地说道。
魏姜听闻此言才反应过来,却是莞尔一笑道:“褚家到了如今这地步,已是不能再留,我又如何能娶她为你留下隐患?少年人的心思,转眼就变,你实不需如此放在心上。”
杨越之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靠在榻侧想了想,又抬眼问道:“你看崔二小姐如何?”
魏姜想起崔家那位脸上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二姑娘,对她的印象倒也不坏,于是朝杨越之点了点头,调侃地笑道:“那以后——咱们便是连襟了!”言谈中倒是丝毫不曾把她现如今的那门亲事放在心上。
杨越之闻言也笑了,放下茶杯站起了身,拉着他一起去了里间洗漱,晚上又与他秉烛夜谈,抵足而眠。
而另一边崔瑾璮那日接到崔瑾珠的信,却并未将此事告知季氏。直到上巳节杨世子调戏卫家小妾的事传扬开来,季氏才得知了此事。
她一脸震惊地将此事与崔家大爷崔丰珉说了,两人稍一商量,便匆匆赶往卫家质问此事。
此时卫家卫辉才知晓,妻子竟是不曾与崔家相商便办下了此事,他赶紧拱手向两人致歉,又说到王琬婷,“我内人这侄女是个安分人,把她放在家里你们大可放心,绝不会生事。以后我们小二也不会再纳妾,您大可安心将闺女嫁进来,我们绝对不会亏待她的。”
季氏听他话里话外却是对那王姨娘很是袒护,言语中依旧以侄女的名分相待,可见那王姨娘在家中的地位。她皱着眉头沉思片刻后道:“可容我们见一见这王姨娘?”
卫辉闻言却是转头看向妻子王氏,王氏此时也是一脸羞愧,可是一提到她的侄女,她便又迟疑起来,略略想了片刻,还是开口说道:“我那侄女刚刚经历了家破人亡的惨事,心绪还未调整过来,实在不适合见客。要不,等以后崔二小姐进了门,我让她再给你们敬茶?”
她话刚说完,卫辉立马喝住了她,可是为时已晚,季氏一脸愤怒地起了身,与崔丰珉一道离开了卫家,当日便把卫荣轩的庚帖送了回来又要回了崔瑾璮的庚帖,再不提婚事。
待卫荣轩得知此事,冲入正房,崔家两夫妻早已离开,他只见到了一脸恼怒的父亲,和正在抹泪的母亲。
“我实不是故意说错话的,”她还在地头对丈夫解释道,“我只是太过羞惭,但又不能让琬婷这般来见他们,我实在是怕他们说些什么不好听的,让琬婷难堪。便只想着等崔二小姐进了门,事情多多少少过去了些,他们的气也该消了,再让他们见见琬婷,两边也都能有个好脸色。”
“王嘉慧啊王嘉慧,你说出这样的话,就是盼着人家女儿去死,你还想让人家女儿进门?”卫辉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抬眼却看到了门外的二儿子。
“荣轩——”卫辉下意识起身,却是看着儿子欲言又止。
卫荣轩依旧保有一丝希望,看着父亲的眼睛一脸希冀地问道:“伯父伯母怎么说?”
王氏此时见到儿子如此,才终于忍不住心疼与愧疚,失声痛哭起来。
卫荣轩茫然地看着母亲痛哭的样子,脑子依旧有些迟钝地反应不过来,只是心已经紧紧揪了起来,疼得他一抽一抽的。
崔瑾璮的婚事又告了吹,崔家人一时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实在是这段时间崔家霉事连连,除了大姐儿,家中女儿竟无一人的婚事是顺顺当当。
崔瑾珠得知此事后,便与小赵氏一起去了崔府看了崔瑾璮。季氏说起此事便直叹气,小赵氏便打发了崔瑾珠出来找二姐儿崔瑾璮,自己留在季氏那里宽慰她。
崔瑾珠到了崔瑾璮那儿,便见她正坐在榻上临字帖,见她来了,也不起身,却是含笑招呼她坐到自己对面,又收了笔墨与她说道:“自从年前不再去女学,每日在家中便觉无事可做,人也变懒了,写个字都只愿意坐着写。”
家中本是打算在今年把崔瑾璮的婚事办了,于是便在年前将她从女学中接回,也算是毕业了。五姐儿崔瑾璧已是不在了,崔瑾珊年前入了平都侯府便不再去女学,而崔瑾珠则是腰上吃不住老坐着总泛疼,便也不再去了。崔家四个女孩儿,现如今却无一人仍在学上了。
“你还是勤快的,我都有许久没摸笔了,”崔瑾珠笑着坐下对她道,“天天在家里不是睡便是吃,人都快傻了。”
崔瑾璮闻言便笑了,“你可别逗我。”顿了顿,却又道,“上巳节的事我还没谢你呢。”
崔瑾珠听她这般说,脸上笑意微敛,而后才道:“我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般大。”
当初崔瑾珠送信给崔瑾璮,之后见家中并无其他消息传出,便知崔瑾璮并未将事情告知季氏。可见即便卫家做出了这样的事,崔瑾璮也不一定就是不满意这婚事的。
可是如今杨越之在众人面前将事情说开,崔丰珉夫妻才上门将婚事退了,她对崔瑾璮便怀了一份愧疚之意。
“他们家既做了这事,又如何能防了别人说嘴?便是杨世子不说,别人也会说的。”崔瑾璮笑笑道,“我之前之所以不说,也是觉得无论如何妻是妻,妾是妾,无甚要紧。
“我爹娘得了消息上门,也不是一开口便要退亲的。但沈家实在没有规矩,在家中对那妾室也是以表姑娘的名义相待,竟还说出了让那妾室给我爹娘敬茶的话。我娘回来便抹了眼泪,又庆幸这事儿发现得早。否则,待我入了他家门,便是有苦也说不出了。”
崔瑾珠闻言便叹了口气,道:“天意弄人。”要是没有这王琬婷,卫荣轩实在算得上是一位佳婿。
崔瑾璮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又对她柔声说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说着她又将桌案一理,边对崔瑾珠道:“我前几日画了个花样子,觉得你应该会喜欢,便绣成了帕子收了起来。原是打算上巳那日给你的,谁知我给忘了,今日你来得正好。”
说完,她便转头吩咐丫鬟蕙兰道:“将我柜子里的那个匣子拿来。”
没一会儿蕙兰便捧了个匣子过来,崔瑾璮一边与崔瑾珠说着话,一边随手打开了那匣子,待将其中的帕子拿了出来,她才觉出异样来。微一愣神,她又反手将帕子放入了那个匣子,将盖子盖了回去。转头又对蕙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