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氏实在忍不住“那你也不能先在外头找人,还把孩子都扔给你爹管着,你知道你爹和你儿子在家里过的是什么日子吗,我回来时家里冷锅冷灶,孩子都饿瘦了”
张大郎沉默了一下“我也是没办法,黄氏实在算计得过分,从她进门到现在,家里就没安生过,刻薄太过,总想占便宜,叫我和爹娘弟弟都离了心,还有她在镇上闹那一回,村里都知道了,我在村里实在呆不下去。”
唐氏也是知道黄氏为人的,张大郎过不下去她也能理解,抹一把泪,道“总之你今日回来了,就不准走了,镇上那个活计也别再干了,要是真和黄氏过不下,咱们另外想法子。就是那个钱寡妇,我不管你跟她是什么事儿,我是不许这种女人进门的。”
张大郎听见这话,往地上又磕了好几个头,再抬起头来时眼眶通红,哑着声音道“三娘,她对我是真的好,她说了,我们两个在外头开个木匠铺子,我有手艺,她有人脉,只要我们一心一意,日子总能过好。”
“爹、娘,我是再不想过以前那种窝囊日子了,二弟现在考了功名,日子一天比一天好,我这个当大哥的,却活成了村里的笑话。我不想以后七老八十了,别人说起来,都说张大郎一辈子就是没出息的人,求爹和娘体谅体谅我。”
张大福比唐氏更心疼大儿子,此时也忍不住插嘴道“我们体谅你,那谁体谅我们三个孙子,就是看在孩子的面上,你也不能真给他们找个后娘还有你媳妇,对她总得有个说法。”
“和离”张大郎早就想好了,“家里钱她全都拿走了,也没想过我和儿子们要怎么过下去,我对不起爹和娘,婆娘不做人,儿子也没教好,这些日子我在镇上想来想去,总觉得我以前的日子都活到狗身上了,三娘是个好的,要是她进门,我们一定会好好孝顺爹娘的。”
唐氏听大儿子左一句三娘,又一句三娘的,也是一句“只要我活着一日,那钱寡妇就别想进门”
张大郎不是什么能说会道的人,唐氏不答应,他就一个劲儿磕头,额头上磕出血来都不管,还是张大福瞧着他面色不对,血留得太狠,赶紧阻止了。
这一晚上真是鸡飞狗跳,麦苗也是机灵,看堂屋里没谈好,就把做好的饭菜先送到里屋来。
拴柱这些日子在外头,总算学会了眉眼高低,麦苗摆好饭菜,他饿得不行还不敢动筷子,直到罗美娘催了他一下,他才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铁牛看着哥哥的行动做事,两个孩子吃得鼻尖都冒汗了。
罗美娘只管给大侄子夹一筷子菜,给二侄子添碗汤,至于外头大伯子如何,她理都未理,就是张大郎站起来之后晕倒了,她听着公公的大呼小叫,也只让阿才出去帮忙。
刚才张大郎那些话她也听到了,显然是心意已决,这时候还能惦记着为外头女人说话,就是真死了,罗美娘眉毛也不会动半分。
张大福着急要请大夫,这会儿天色太晚也不好去镇上,阿才就去了隔壁村把草药郎中请过来了。
许是瞧出罗美娘看张大郎不顺眼,草药郎中要诊费和药钱时,阿才还光明正大从张大郎袋子里翻了几块碎银出来。
唐氏见到了,只当没看到。倒是张大福,想说些什么,又觉得小儿媳妇确实没有出钱为大伯子治病的道理,便闷不出声了。
隔日午后,张大郎才醒了过来。
这会儿村里都知道张大郎回村的事情,大家都是议论纷纷。
而合山村那边,黄氏也听到消息了,她在娘家生熬了大半个月,总算把张大郎等回村,再忍不下去,纠结了几个亲戚族人便过来了。
黄氏见到丈夫头上包着白布躺在炕上,立刻扑过去又哭又打“你这死人,要跟我和离,我为你生了三个儿子,你怎么这么没有良心”
“你以前是怎么跟我说的,日子苦点只要我们两口子一心一意,总能过得好。是我想要那么吝啬的吗,你又不是不知道家里没钱,拴柱和铁牛都去了学堂,一月花费海了去了,我不控制着点,这家还能过下去吗”
黄氏见到丈夫,当真是捶胸摧肺的一顿哭,所有委屈都在这其中了。
她也是干惯农活的人,力气绝对不轻,张大郎刚磕破脑袋,还晕着就这么受了几下,差点要倒下了,张大福实在看不下去,过来把儿子扶稳。
张大郎坐稳之后,便一把把黄氏挥开,道“别废话了,你是想要和离书还是休书,你就说吧,我让人写,写完送到你娘家。”
又说,“你也别再胡扯了,家里有多少银子你知我知,你抠门成那样不还为了算计我爹娘和我弟弟,你不选一个,我就把你这回回娘家带了多少钱说出来,也让别人瞧瞧你这儿媳妇是怎么刻薄公婆的。”
张大郎一说这话,黄氏又是一阵放声大哭,说他没良心。
张大郎如今对黄氏实在不耐烦了,他道“分家咱们就分到了三十五两,还有这两年家里攒下的,你那钱盒子里统共有六十五两银子。家里真没钱假没钱,你以为我没有数吗钱就是你的命,你就是宁愿看着家里老老小小饿着都不愿意拿出来,就连孩子都饿坏了你也不管我张大郎在你眼里还没一两银子重要,我跟你是真过不下去。”
黄氏流着泪道“是,我是视钱如命,可我难道就自己吃用了吗,我每回要买东西,想到咱们有三个儿子,家里以后要分成三份,我就觉得拿银子的手都烫得不行。不省着点,以后这日子还过得下去吗,我为你生儿育女操持家事,你都不管了,现在你只瞧着外头的狐媚子好,哪有想过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
“你是怎么过来的,你是算计着过来的你不肯拿钱出来,不还是想算计我爹吗,你知道娘离开村里前给他留了银子,所以一直算着他拿钱出来,你还想着就是他没钱,二弟那里总有钱,让爹写封信去府城说他在家里过不下去,二弟总不会让亲爹饿死可是我爹有骨气,就是不愿意答应你,你气得不行,就连家里做饭都不肯预着他的份。你就没有把我张大郎的爹娘当人看,我要休你有什么不对”
夫妻俩吵架,张大郎总算把以前藏着掖着的事情全都爆出来了。
这些话就连陪着黄氏过来说理的黄氏族人,听了都觉得脸红。这么一个媳妇,放在谁家都是上辈子不修,亏得张大郎能忍她这么多年。
南山村人也是议论纷纷,以前哪怕知道黄氏为人吝啬刻薄,却没想到她能坏成这样,都说老张家摊上这么个媳妇着实是不幸。
黄氏做归做,还是知道自己干的事不能摆在人前,这会儿她脸面都被丈夫撕下来了,心里受不住,色厉内荏道“张玉华,我跟你拼了”
这里好歹是在南山村,村人大多也都是偏着张家的,瞧张大郎额头上的伤口严重,禁不起黄氏的拉扯,就都过来把黄氏架开,劝他们好好说话,一会儿功夫罗村长也过来了。
村长就是得管着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
因着婆婆把徐婆子打一顿的事情,罗美娘前日就去过村长家了,徐家都是怂人,就是告状找麻烦,也是一会儿就蔫了。
那日把徐家人送走之后,村长还和罗美娘说了几句话,今年村里展十分不错,学堂里孩子念书成绩也挺好,罗村长看着也还有几分意气风的劲儿,可眼下被人找过来,许是跑得太快,鞋子都丟了一只,见到院子里,黄氏族人和村人泾渭分明地站着,赶紧插身进去,两边帮着说和。
就是无论别人怎么说,张大郎都是死心塌地要和离,还说了,就黄氏这些年不孝公婆的行为,他就是直接休了她,别人也说不出半句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