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消息越传越开,最后到了谢星沉的耳朵里,他好奇地盯着张惊鸿的草帽看。
看得久了,张惊鸿也就注意到了,他抿了下唇将草帽摘了下来,低下头好让面前的人看清。
“我长头了。”他生涩道,“谢施主,你要摸摸吗?”
那一颗脑袋凑了过来,温顺地停在他手旁边,新生的又头柔软地,小小地。
谢星沉看到了他紧张地攥住打满了补丁的僧服,他轻轻摸了上去,不敢多用力。
“了悟大师,他们说你要还俗了。”他抬眼看去,“真的吗?”
张惊鸿直视着那双星眸,眉眼微动,鼓足了勇气,两辈子的心意都在这一刻,“我想还俗,佛家弟子六根清净。”
“我六根不净,戒律已破,如果他死了…他就给他陪葬。”
一辈子守着他。
这是张惊鸿在他面前第一次没有说小僧,他抛弃了这个身份,不是了悟,不是张侍郎,是张惊鸿。
捧着那一腔无法说出口的爱意,看着他病重的心上人,他想,佛祖也许不会再让他见这个人了。
那些辗转反侧,无法言说,深夜惊醒,就算是一个声音、一个背影也能认出来的人,此生可能也就是此生了。
他一辈子也不知道他的心意,也不记得张惊鸿。
他错过他两辈子,鼓足了勇气想告诉他真的真的喜欢谢星沉,喜欢殿下,无须回应,让他知晓便是奢求。
“张惊鸿,你当初为什么出家?”
他一怔,为这个熟悉的名字愣在当场,难以置信地抬头,“你…”
谢星沉勾唇笑了笑,面上还有些许苍白,眸子里的光却一直在。
明明躺在杂乱的干草垛里却让张惊鸿想到那年初见靠在太师椅上悠闲自在的少年郎,一如初见,他还是当年的模样。
“你…什么时候…”
张惊鸿脑子一片乱。
“和你上山的时候,很抱歉,我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你。”
谢星沉面有愧色。
张惊鸿摇了摇头,没什么好抱歉的,他不是谢星沉的什么人,认不出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心下还会失落一瞬罢了。
他顿了顿想起谢星沉的问题,低低道,“我让殿下受伤,让太子受伤,那场战乱也有我的失误在。”
“惊鸿无颜面对殿下。”
谢星沉听了,眉眼微扬,“怎么还叫我殿下?”见他怔怔自己,嘴角牵起,“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张惊鸿原本就是六皇子的人,是他没有阻止,间接造成了这些,且他后来为了他背叛了君主,毁了他的忠义。
“张惊鸿别愧疚,你是个谋士该怎么选择这一切都不是你造成的,罪魁祸也早死了。”
“至于我和你…”
谢星沉顿了下,张惊鸿紧张地低着头等着他说话,无论是什么结果他都会安静接受。
“如果我没死,你还想的话,我就还是你的殿下。”
倏地,他抬起头,眼角红,傻傻地看着他,像是懂了又不确定,跟个呆子一样只会愣看着他。
那颗光溜溜的脑袋上还有新长出来的头在风中飘着,看起来别提多喜感了。
谢星沉扑一声笑得很大声,难得啊,当年那头鹤现在也傻了,谁能想到清风月朗的张惊鸿也有这表情。
他边笑边想了想,他也不能耽误人家又添了句,“要是我死了,你就好好活下去,还俗也好,出家也罢,活着就行。”
毕竟他要是死了,总不能让他一辈子守着,若是活着也只能陪张惊鸿这一生。
怎么看,都是张惊鸿亏了。
这头傻鹤还拼命摇头,要不是看他受了伤估计要来捂他的嘴,“不会,你不会死…”
“万一呢?”他非要故意逗人。
张惊鸿眼角红,“我还俗,陪你走黄泉路。”
他说得坚定不移,谢星沉怎么劝都不行,他什么都能听殿下的,唯有这点只能忤逆他。
流光城的灾病在一点点变好,那些药材大大缓解了他们的病症,听说有位神医在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