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宝眼珠转了一圈,朗声道:“我念学的时候,学过打字,英文也说得很好。”
朱郁夫没想到这青宝一点也不谦虚,倒是直白得有些可爱,不禁带笑问道:“说得很好是怎么个好法?能做通译吗?”
青宝忙不迭地点头,“可以,可以,从前我念学的时候帮人做过翻译。”
苏亚听了,觉得自己先前有些小瞧了青宝,“那这样的话,青宝小姐想在北平谋得一份职业倒是不难,实不相瞒,朱兄与我皆是家中经营报社,青宝小姐若是感兴趣,大可来应征通译的职位。”
青宝高兴地笑了起来,自己的运气真是太好了,“那我先谢谢两位了。”说着,从桌下摸出自己的皮箱打开来,拿出一个记事本,煞有其事地递给苏亚,“那烦劳两位留个具体的联系地址,我安顿下来就去应征工作。”
苏亚和朱郁夫依言留下了报社的地址和电话,末了,苏亚还留下了苏公馆的电话,递给青宝:“青宝小姐初到北平,有何事都可找我们帮忙。”
青宝感激地冲他一笑,忽然想起从前孙译成也说过到了北平可去找他,可是眼下她是逃婚出来的,今天一过,估计明日就是人尽皆知,孙译成不见得会愿意见自己,就算见了,会不会立马把她扭送回省城也是难说。这么想了一阵,青宝压下去找孙译成的念头,北平认识她的人不多,料想可以躲上一些时日。
没过一会儿,香喷喷的早餐端上了桌,青宝吃得心满意足,暂时把烦恼抛在了脑后。
火车滚滚向前,过了午后,便是到了热河。
热河有一个大站,上下的旅客很多,火车经停许久,青宝转头去看窗外,突然见到进站口跑进来一长队大兵,穿着军装,整整齐齐地跑到月台上站定,成列一排,顿时吓得青宝魂飞魄散,生怕是事情败露,派来捉她的,恨不得立刻躲到窗下,耳边却听朱郁夫道:“看这阵仗,像是陆家人来了。”
青宝立刻转头看他,目光满是问询,朱郁夫解释道:“这北部五省都是陆军统的地界,早前就听说陆世勋住在热河疗养,如今看来应是不假。”
话音刚落,果然看见进站口快步走进来一人,着深蓝色军服,容姿挺拔,正是陆远山。
青宝睁圆了眼睛,隔着玻璃看他的面目,心跳飞快,也不知道是不是吓得。
这陆远山认得她,该怎么办?
只见排成一列的大兵齐齐朝他敬了个军礼,整齐划一,动作肃然,陆远山没有停留,径直跨上了火车,士兵接连登上了车。
汽笛一响,火车又晃晃悠悠地离了站。
青宝如坐针毡,不时前后张望,苏亚以为她是初见陆家军心中好奇,便道:“刚才那人是陆远山,这车不是专列,料想便是提前空了一节车厢给他们用,应该走不到我们这里来。”
青宝“哦”了一声,略微放下心来。
岂料不过两分钟以后,脑后响起了脚步声,车厢里嘈杂的背景声生生停住,那军靴踏在地毯上,是一声又一声的闷响。青宝心中咯噔一跳,断断不敢回头,耳畔听见一个男声道:“你去寻个空座。”
她认得这个声音,不是陆远山是谁。
身旁一个小兵伶俐地跑过,脚步不停地跑到车厢前列,定在一个空座上,叫道:“少帅,这里。”
青宝坐直了身体,如同一根绷紧的弦,听见脚步声愈来愈近,只恨自己手边没有半张报纸,能够掩一掩面目。她微微扭转了脸对着窗外,听见脚步声略过,他从外面冰天雪地而来,衣服上带着寒冷凉意,青宝顿时只觉一阵凉风吹过,眼前便是他的背影。
她低低地松了一口气。不曾想,那背影蓦地顿住了脚步,回过头来。
两人一坐一立,目光相迎,陆远山原本眉头微皱,忽然笑了,“岳青宝……”
青宝悚然一惊,人也站了起来,却叫道:“陆远山……”
车厢里静得发慌,苏亚和朱郁夫震惊地看着站立着的两人。
陆远山走近了两步,停在青宝面前,他看见她眼里的慌乱,一时不知所为何事,后来细细一想,看见她桌下的皮箱,才算明白过来。他“呵”得一笑,却道:“你随我过来。”
?
☆、
?青宝原本站着不动,陆远山不耐烦地长手一捞,拉着青宝的胳膊就朝前走。
苏亚坐在位置上一动,却被朱郁夫按住了手。
青宝被陆远山拉到那小兵站立的位置,是两个并排的软皮椅。
陆远山做了个“请”的手势,青宝乖乖落座,陆远山坐在她身旁,那小兵乖觉地退到了远处。
陆远山看青宝一张脸白乎乎的,眼睛里又像气呼呼的,又笑道:“我前些日子看报,今天可是你的大喜之日,怎么跑到热河来了?”
青宝转头瞪了他一眼,见他嬉皮笑脸,心中更是有气,索性道:“我跑了。”
陆远山放声大笑,“岳小姐真是女中豪杰。”
青宝见他一笑,好像并不把逃婚作为一件大事看待,微微放下心来,试探道:“你不打算告诉我父亲?”
陆远山翘起二郎腿,“嗯”了一声,“你想跑就跑了,若是我同岳总理亲如父子,自然要告诉他,可是这里山高水远,我与他也无甚交情,你要是想跑就跑呗。”
青宝听得两眼放出光来,转而巴结道:“就知道你不是个迂腐的人,若是遇见别的人,说不定我就被捉回去了。”
陆远山冷哼一声,“那你方才为何躲我?”当他是瞎子啊,摆明了一个此地无银三百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