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求别的,至少的至少,她要进入王府,治好萧玦的身体,以报他两世的恩情。
掌下的脖颈,雪白,纤细,脉搏在一下一下跳动,充满生机,却又那般脆弱。萧玦近距离俯视着她,看到她杏眸清澈又决然,荡漾着光,又晕染着那么多情绪,被眼尾的绯红映衬,漂亮得不可思议。
而这漂亮的眼中,此刻倒映的,全是自己。
她是当真笃定要嫁给自己的。而他不可能真的掐死她。萧玦败下阵来,松开手,别开脸,“你走。”
沈姝被放开,呼吸终于顺畅,她下意识抚着脖颈看着萧玦。
萧玦已背过身负着手,浑身冷飕飕,一副送客的姿态。送客便送客,他没有如自己所说那般杀了她,那就是妥协了。
嘴硬心软。沈姝想着,软声与他道,“那我走了。”
萧玦没出声,倒是岑敬给她行了一礼。沈姝还礼,转身离开了浣月轩,没走多久,遇到特意等在那里的岑文与桑春。
桑春见她的笑意有些勉强,沈姝一时不察,听岑文凑上前低声问,“情况如何了?”
沈姝弯唇轻笑了起来,“他同意了。”
岑文看向沈姝的眼神充满敬意,不仅敬佩她心地善良愿意搭救他们王爷,更敬佩她居然当真能成功拿捏住他家王爷。他朝沈姝施了一礼,“姑娘仁义。”
桑春也福身道,“以后姑娘便是靖王妃了,桑春与阖府上下,愿听姑娘差遣。”
沈姝被她说得不好意思,又见她比自己年长,连忙搀扶住她,“婚事还未定下,你还是唤我沈姑娘罢。”
桑春顺从地站起了身,看向她的脖颈,犹豫片刻后道,“沈姑娘,你的伤……不要紧罢?”
沈姝摸了摸伤处,并无明显痛感,只是她皮肤容易留印,此刻应该红痕显眼。她柔和笑道,“多谢关心,我不要紧的,只是瞧着红,并不疼。”
岑文仍是不放心,从腰带里摸出一个瓷瓶——有一个刀口舔血的兄长,他习惯带些药品。将瓷瓶递给沈姝,他关切道,“我送姑娘出府,姑娘赶紧上药。”
沈姝应了一声好,又同桑春告辞。桑春沉默地看着沈姝窈窕的背影,好半晌后,终于释怀地一笑。
岑文一直将沈姝送到府门边,又嘱咐了她几句,沈姝才出得角门。
没曾想,在门边遇到刚过来的谢朗。
谢朗来到明华宫,才知道沈姝居然没等自己先走了。心中恼怒一番,他只能步行出宫去往靖王府,半路上才遇到来接的谢府马车。
终于见到沈姝,他一头雾水,不知先问哪个问题好,“你……你为何忽然要嫁给靖王?你让邵宁怎么办?”
他看着沈姝的脖颈,忍不住心中怒气,“靖王是好嫁的么,你怎么如此肆意妄为,不怕拖累谢府么?!”到时候别说被掐脖子,整个谢府人头难保都可能!
沈姝冷冷瞥他一眼,“这是我的私事。”
“你!”谢朗气不打一处来。
沈姝又面无表情道,“姨父不必害怕我拖累谢府,今日我便搬出府去,任谁问我都只道与谢府毫无干系。”哪怕一个子的聘礼,她都不会让谢府得到。
谢朗脸色青白交加,额头青筋直冒,“你——你说什么?!”
沈姝却没有理他,转身上了岑文为她安排的马车。她并未返回谢府,而是转去了瑞福街,来到那个有三棵美丽桐花树的院门前,轻轻扣动门环。
很快有人出来,却不是先前的房主。被岑文交代过,他认出王府马车与车夫,殷勤与沈姝道,“姑娘可是要赁居?那你来对地方了,我这处宅院,可是物美价廉。”
沈姝被他领着往里走,疑惑道,“我确实是要赁房……您是房主的亲戚?”
那人笑道,“那是我堂叔,他出远门了,着我给他看房。”
院中三棵桐树仍在,虽花渐渐谢了,却仍是一派绿意盎然景象。沈姝心情颇好,又与他确认赁资,才知已降到一两银一个月,且她愿意何时付款便何时付款,他不会催。
天下还有这样的好事么?沈姝又是惊奇又是疑惑。
那人笑道,“实在是我事多,不想麻烦。姑娘瞧着不像坏人。天子脚下,坏事也没那般容易做。”
“这倒也是。”半柱香的时间后,沈姝恍惚地拿到了一串钥匙。又请王府的车夫送自己返回谢府,她在车上想:或许一条狗不够,她该买两条?
马车稳稳停在谢府侧门。沈姝甫一下车,就被折柳冲过来一把拉住。
折柳看着沈姝雪白脖颈上的红痕,惊诧又担心,“姑娘,是谁伤了你?”
沈姝摸摸脖子,浅淡一笑,“无妨,靖王殿下与我开了个玩笑。”她在马车上时已抹过药了,那药冰冰凉凉,令她倍感舒适,红痕瞧着也没那般触目惊心了。
谁家好人那般开玩笑。折柳心中嘀咕了一句,倒没当真责怪萧玦,毕竟她见过萧玦如何对沈姝好过。
沈姝已打定主意搬家,留了王府车夫帮忙,往角门走去,问折柳道,“怎么如此着急?”她租房耽搁了,猜测谢朗必定早已回府,那宫中的事,一定在谢府传遍了。
果然折柳说道,“老爷大发雷霆,说你贪图权贵,非要嫁给靖王,又说你大逆不道,不服管教,要将你赶出府t去。”
折柳并没有那般着急,全因她知道沈姝自有准备。沈姝更是不以为意地笑了起来,柔声问折柳,“我已找好住处,你可愿随我走?”
“我当然愿意!”这么温柔心善没架子的主子,谁不想要呢!折柳兴高采烈,可很快眼睛又暗淡下来,“可我的身契在夫人手中,不是想走便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