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柳点头,面上有几分愧疚,又急忙解释,“我不是还心向着少爷,只是……”
只是多年主仆,谢绍宁又对她不错,因此折柳待他还有几分感情。沈姝理解地笑了笑,“科考是大事,你关心实属正常,想去便去罢。”
“姑娘真好。”折柳满眼感激,又小心问,“那……姑娘去吗?便当是看看热闹也好。”以后嫁入靖王府,需天天持着王妃的身份,兴许姑娘再无凑热闹的机会了。
沈姝略一想,如果事情与前世一样,谢绍宁高中状元,再娶公主,那他们又成皇族一家人,只怕麻烦多……
而上榜的才子以后多是朝廷官员,多多少少会与靖王府打交道,自己身为靖王妃,去认认也好。
沈姝微微一笑,站起身,“也好。”
放榜的地点在国子监的西墙,沈姝到时,那里人头攒动人声鼎沸,有人愁容满面,有人吐气扬眉,互相鼓励的,互道恭喜的,还有趁机榜下捉婿的,各有悲欢。
榜前围满了人,沈姝和折柳挽着手臂,等了一会儿才得空到了前面。
对谢绍宁的才学有信心,折柳直从最前面看起,而后高兴地叫了起来,“姑娘,少爷中了状元!状元!”
沈姝点头,心道看来事情虽早与前世不同,但有些东西,还是不变的。也不知萧珠儿是什么时候认识谢绍宁的。
她掠过谢绍宁的名字往后看,看过几个,却都不认识——上辈子,她果然在谢府那座牢笼,困得太深了。
谢绍宁正在几乎水泄不通的人群之外,与几个同窗说话,不期然听到折柳的声音。
有段时间未见了,他对折柳的声音也不那般熟悉,只是中状元的,除了他,没别人。谢绍宁回过身,他生得高,很快就从密密麻麻的人堆里,看到沈姝的背影,那般刻骨铭心。
她还是关心他的,所以来看他的名次,是么?谢绍宁因为疼得太久而麻木的心,忽然动了一下。
那边折柳激动地喊完,见沈姝平淡,忽然意识到自己忘形,顿时一脸愧疚。沈姝宽和地冲她笑了笑,拍拍她手背,“看完了,走罢。”
折柳护着她,从人堆里挤了出来,两人往来时路走。
谢绍宁与同窗告别,快步追了上去,轻唤一声,“阿姝。”
此地虽然不是围观中心,却也人来人往。不欲在人前难看拉扯,沈姝停住脚步,回身低头施了一礼,“表兄。”
她还是那般疏远,甚至不愿意看他。谢绍宁再度心痛,又忍着不甘苍白笑道,“我中状元了。”
沈姝一直低着头,嗓音淡漠,“恭喜。”
为何世上有人,能绝情到这个地步?只是再如何歇斯底里地纠缠,都只是狼狈。谢绍宁惨白着一张脸,低笑问,“后悔么?”
除了权势,他无法理解萧玦还能有什么胜过他。所以,沈姝是因为权势,才选择萧玦么?那他现在,也将拥有权势了。
沈姝抬头,迎向谢绍宁的眼睛,“并不。”
顿了顿,实在不想和姨母唯一的血脉闹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她劝道,“你有惊世才华,你的时间当用来济世救民、匡扶社稷,而不该浪费在我身上。”
惊世才华又怎样,她还不是选择了一个疯子,却不要他。并不。她的姿态多么坚决,他的心在滴血。
“阿姝……”
“告辞。”沈姝低头再行一礼,利落转身。
“阿姝。”谢绍宁下意识伸手挽留。他想问问她,如果他连眼前都求不得,又如何做到济世救民的远大目标。只是沈姝走得太过坚定,裹着暗香的衣袖从谢绍宁手掌心划过,留下一片虚无。
谁也没有注意到,斜对角的茶楼二楼,开阔的雕花木窗窗扇大开,露出里面萧珠儿女扮男装的身姿来。
“这个沈姝,和新科状元是什么关系?”萧珠儿眉心紧促,不悦地问道。
今日新科进士放榜,萧珠儿出来看热闹,也有几分选驸马的意思——毕竟哪个少女,不喜欢才华横溢的书卷君子呢。
她一眼看中了谢绍宁,人群里他如芝兰玉树,言谈举止莫不端方从容,眉眼还总带着温润浅笑,直将旁人衬得黯然失色,而他是那唯一的亮光——这让萧珠儿的放心砰砰跳动起来。
新科状元,才貌双全,这几乎让萧珠儿,迅速确定了自己驸马的人选。她不知谢绍宁是否成婚,但这也不影响什么,若是娶了妻,赐死便是——她从前没见过谢绍宁,可知谢绍宁不会是达官贵族子弟,那么他娶的女子也不会是什么高门贵女,赐死也没人敢说什么。
如果皇兄不愿意,她可以退一步,只让谢绍宁休妻。也只能退这一步了,她堂堂公主,绝不会和别的女子分享夫婿。
萧珠儿盘算没多久,就见谢绍宁追上沈姝,与她纠缠起来。这令萧珠儿极端不快。
面对公主的疑问,对面的侍女为难道,“……奴婢也不知。”
萧珠儿嫌弃地瞥她一眼,“要你何用。”
侍女脸露惶恐,“奴婢这就去问。”说着从桌边起身,匆匆离去。
今日何氏在家里求神拜佛,她心头紧张万分不敢出门,便派了谢明娇出来。
谢明娇带了贴身丫鬟来到张榜处,好不容易挤到榜前,接着爆发出比折柳更t要高亢的叫声,“中了!中了!姑娘,少爷他中状元了!”
谢明娇以手掩唇,激动得快要哭出来。她的兄长中了状元,不仅是他多年苦读有了回报,更重要的,她是状元郎的妹妹!这是多么神气!说不定钱三公子都要高看她好几眼,这又是多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