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定,又做梦了。
沈姝走近了些,看着湖上的萧玦。月光如水,笼罩着一身婚服的他,显得他衣更红,发更黑。而他的黑发间,露出一段束发的红带,和婚服相得益彰。
整体看来,好似一幅名家的写意画作。但现在不是欣赏画作的时候,知道水上有多湿冷,沈姝皱眉。
两个侍卫守在一旁,冲沈姝行礼,“王妃。”
声音惊动萧玦,他忽然清醒了几分,吩咐岑敬,“不要让她过来。”他不想见沈姝,担心万一见了,真的证明他在做梦呢?
又或者,发生什么他不可控的事情呢?
岑敬收到命令,看向沈姝,虽脚在朝她走,心中却难得踟蹰。他不甚坚定地拦住了沈姝,“王妃,王爷现在不想见您。”
沈姝看了看他,又看看萧玦,仍是往前走。岑敬抬起右手,拦在了沈姝前面。
折柳有些不平,不知道这家伙怎么又变得呆愣愣、凶巴巴,她略微恼道,“这是王妃。”如果连沈姝都不能去见王爷,整个王府还有谁有资格去?
岑敬看了眼折柳,如实答道,“我知道。”
“……”折柳等了会儿,没等到他说后面的话,更恼了:就这?知道,所以呢?知道是王妃还木头桩子一样杵在这里拦着?
沈姝没在意两人的纠纷,她想,如果她当真非要过去,萧玦说不定会拗得转头就走,又好多天不理她。这人脾气大,还是得慢慢来。
沈姝垂眉思考,而后恬然同岑敬道,“你和王爷说说,如果是因为我在,才导致王爷有房不能回,那我可以搬出……”她发现她还不知道住处的名字——第一世进来的时候,萧玦抱着她,无意间把她的“视线”挡住了;第二世她来的时候,被仆妇背着,蒙了盖头。
沈姝改口,“搬到别的院子去。”
岑敬一丝不茍地回去传话。萧玦拧眉站了起来,“不行。”整座王府静思阁是正房的规制,最华贵精美,也最舒适宜人,还代表着女主人的身份。除了那里,沈姝住哪他都替她委屈。
岑敬又回头告知沈姝萧玦的回复,“王爷不同意。”
沈姝安静站着,她不想逼迫萧玦,当务之急,是让萧玦离开湖面。她思量着道,“不搬也行,那便请王爷回房罢,不回我那里也无妨的。你同他说说,如果他不回房歇息,我会担心得寝食难安。”
岑敬再度回到萧玦身边,一字不差地传话。
岑文在旁边看得默默吐槽:啧,就隔了七八米的距离,有什么话两人不能直说?话本里写的都没这曲折婉转罢?也就岑敬这个傻子,来来回回两头跑,也不嫌麻烦。
萧玦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默默喝酒罢了,但现在,既然沈姝说她会担心得寝食难安,那……他换个地方便是。
萧玦提了快要见底的酒坛,转了个身,从长廊另一个方向走了。
岑文快步跟上他,“王爷,去哪里?”
萧玦道,“去凝露苑。”
因为萧玦想搬走,凝露苑早就收拾好了。暗道果然只有沈姝能拿住他家王爷,岑文转头吩咐一个侍卫,令他去知会沈姝。
吩咐完侍卫,岑文回头继续跟随萧玦,心道哪家王爷过得这么……唔,不想和王妃同住,将她遣走便是,只有他家王爷,把自个儿给发配了。这……嘿!
沈姝听到侍卫的话,回头望向桑春,“凝露苑,那是什么地方?”
桑春为萧玦而担着的心,放了下来,情绪复杂地同沈姝笑道,“是后宅西南边的庭院,那处也很舒适,用品都齐全着,王妃不用担心。”
猜测萧玦应当不会骗她,何况还有岑文岑敬照料,沈姝略放了心,便往回走。
回到静思阁,沈姝想到方才她欲说住处的名字,却说不出,于是站在廊下,认真看向正门檐下的匾额。
“静思阁?”沈姝念着牌匾上三个遒劲的大字,终于知道,自己待了不知多久的地方,到底叫什么。
“这也是王爷取的名。”桑春也凝望着那三个大字,恍恍然想起,按照“桑春”的思路,“静思阁”三个字,只怕也是意味深长。
“王爷取的?”沈姝轻笑,“我以为王爷会取‘明镜堂’之类的名字,毕竟他执刑掌律。”或者干脆不取名……他那么桀骜不羁。
唯独“静思”二字,听起来像个“每日三省吾身”的书生取的,全不和萧玦沾边。
她什么都不清楚。意识到这一点,桑春缓缓望向沈姝,目光复杂。半晌,她轻声道,“王妃知道《诗》里有一首邶风么?‘静女其姝’……”
“我知道……”沈姝愣住,她当然知道这首诗,父亲告诉她,她的名字正是取自这里,寄托了父母对她的祝福与期盼。
但好端端的,桑春不会忽然和她说这一句,她是想告诉她……静思,思静,静女是她沈姝。
这个名字是萧玦取的。一剎那沈姝心中的惊诧,变成了浓浓感动。她觉得萧玦真是个傻的,为她做了那么多那么多,却从来不说。
如果不是她死过又重生,那将永远都不知道。
一时间情绪浓烈。沈姝眨去眼角的湿意,望向桑春,低声道,“你知道,王爷是何时认识我的么?”莹月莹星不在,此处只有她们三人,沈姝终于问了出来。
睡懵
桑春张了张嘴,想告诉沈姝这些年萧玦受的苦,想告诉她萧玦的绝望挣扎。但她垂眉,终于酸楚道,“王妃恕罪,王爷他说,如果我们胆敢把他的事告诉你,就把我们赶出王府。”
沈姝怅然,她还记得她问萧玦是否需要府医时,萧玦激烈的态度。连她都会凶,都会驱赶。那么他威胁桑春他们的话,不会作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