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氏起身准备走,我也没留,安排着弯月送送她。顺便让她去门房知会一声,若是侯爷回府,记得让他们来园子通传一声。
晚间时分,门房的小厮来院子里禀告:“侯爷回府了。”
我带着弯月满月二人,动身前去谢时郢居住的园子。
他袭爵后,并没有住在老侯爷之前的忠贤堂,而是住在他自小长大的院子,他也没有给自己的住所起名字,按照方位,府里的人都管他住的地方叫西侧院。
这还是我嫁入侯府以来第一次踏足西侧院。
我站在院门口,让门房的小厮多荣去禀告侯爷,我有要事相商。
多荣是府中的家生子,他爹是侯府在外面的庄子户头,自小就在府里长大,与谢时郢年岁相当,懂事之后就一直近身随侍谢时郢。
多荣长得一脸敦厚,圆脸厚实,说话慢悠悠的,时常带着笑脸。
他恭恭敬敬朝我行礼:“大奶奶稍等片刻,侯爷刚从衙门回来,此间正在更衣?”
我纳闷,随口问道:“每日都是这么晚才回来吗?”
多荣憨笑道:“也不是,有时会早些,大多数时候都是天黑了才回来。”
官场上的事情我并不清楚,谢时郢当的官是做什么我也不了解,就是觉得奇怪,一般他这种官宦子弟荫补的职位大多数都是去点个卯就完事的,像他这样日日天不亮就出门,傍晚才回家的,还真稀有。
不多时,谢时郢换上一身宽大常服,疾步走到园子口来,神色有些倦怠,但仍是笑脸相迎:“嫂嫂有事派人来通传我一声就是,何必麻烦走一遭?”
我笑笑:"我刚吃了饭,消消食。"
我指了指他身后的屋子问到:“你这会儿方便不,进去坐坐?”
谢时郢讪然一笑,做出一个邀请的姿势:“请。”
他的园子很质朴,花园假山什么的统统没有,只有一方人造小湖,算得上应景。
他一路引领我进了书房,好家伙,他这才叫书房,除了正中一张案几,屋子里其余地方摆满了书架,上面堆满了各种类型的书籍。
我惊讶之余随手拿起一本翻看,里面详细记载了中原大地上的各种农作物的介绍和种植。
我放下又拿起一本叫《水经注》,看翻了几页,越看越惊喜。
谢时郢在一旁问到:“嫂嫂平日也爱看书?”
我回答:“偶尔会看,我一直认为,书本里的知识着实有趣,像是另一个世界的瑰丽画卷,但我识字不多,只能看些通俗易懂的话本子,你这里的这些书我都是头一次看,这般有趣,涉猎之广。”
见我爱不释手,谢时垣很开心:“你若喜欢,便挑些喜欢的带回去看。”
顿了顿,继续说:“如果遇到有不解的地方,只管来问我。”
我欣然接受:“那你有没有一些关于算数方面的书?我近日看账本看的着实有些头晕眼花,一团乱麻。”
谢时郢转身从背后的书架抽出两本书递给我,细细给我介绍:“这本《九章算术》介绍的很全面,你日常看账本,里面涉及到的田地、盈余、均输会对你有所裨益,这本《五经算术》,是集过往先贤着作中涉猎的数字做一个详尽的归纳,你先看着,实在不懂了,还有我呢。”
我接过书正要说谢,想起此行过来的目的:“对了,咱们先谈正事吧。”
我把下午婶婶杜氏对我说的事细细讲给谢时郢听,他听完沉吟片刻,定定地看着我:“嫂嫂怎么想?”
随即又补充道:“若觉得麻烦,推了便是,堂婶自是不敢追问到我跟前,若是姑母问起,只肖说我未应允即可,她若不信,只管来找我。”
推给他倒是个法子,谢家那帮子亲戚自然是不会为难他。
但心里还是有些惴惴不安,问他:“那以往的中秋怎么过的?”
“以往?以往大哥不在府中,都是我与父亲还有阿观一起吃顿饭了事,父亲总会早早歇息,前两年我会带着阿观去看灯会,这两年她不大与我亲近了,吃了晚饭便和父亲一样,早早地回了房。”
我心中一动,对他说:“那中秋家宴就算了?”
谢时郢眼里似笑非笑:“那等家宴都是一帮子不相干的亲戚假热闹,没意思的紧,算了就算了!”
能推掉这个家宴我自然是一万个高兴,忙说:“家宴当然不能算,到时候就咱们府里几人,把婶婶和时馨时睿喊上,我们自己一家人吃个团圆饭,然后赏月、看花灯!二叔你看如何?”
谢时郢黝黑的瞳仁忽闪忽闪的:“一切都听嫂嫂的。”
我想到他每日早出晚归,担心他那日要是回来晚了,看花灯就要延后,想要开口提醒他早点回来,正准备开口,觉得这话说出来怪怪的,生生把那句话嗯回了肚子里。
谢时郢心思机敏,问我:“嫂嫂还有话要讲?”
我讪笑着摇摇头:"没有了,你早些歇息。"
我起身晃了晃手上的书:“待我看完,再来借阅。”
谢时垣扬眉笑起来:“随时恭候。”
走出西侧院,我的心情出奇的好。解决了中秋家宴这个棘手的难题,而且还不用背锅,别提多开心了。每次和谢时郢沟通的时候,都挺愉悦的,这人嘴巴毒了点损了点,可每次面对自己,他还是挺客套的,都能实实在在帮自己的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