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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老马识途(第4页)

叔牙捧简而阅之:“叔牙吾兄,寡人沉疴在身,命在朝夕。寡人虑及阴曹,无人为伴,寂寞难耐,特请吾兄随驾。这里有鸩酒一斝,即刻饮下,你我还是好兄弟,不然罪及满门。”

只听扑嗒一声,竹简落地,叔牙嗷的一声哭道:“主公,主公,您果真驾崩,还怕没有陪葬之人吗?为甚非要拉我垫背?”

季友双手捧斝,递给叔牙,叔牙就是不接。季友以目示鍼季。

鍼季会意,大声说道:“左右,还不快快侍奉公子饮酒。”

二家丁抢步上前,接过季友之斝,来灌叔牙。须臾,叔牙七窍流血,蜷曲而亡。

季友目睹叔牙惨死之状,潸然泪下,冲着死尸,拜了三拜道:“二哥,非小弟心狠,活活将您毒死。社稷第一,社稷第一呀!”

话刚落音,有宫人来报,鲁庄公驾崩。季友大哭三声,将泪一擦说道:“鍼大夫,你我速速进宫,为主公料理后事。”

百官闻听鲁庄公归天,纷纷进宫,询之季友:“大夫,何人为主公主丧?”看似问主丧之人,实为打探新君。古礼,君侯丧命,谁主丧谁便是理所当然的新君,故有是问。

季友毫不含糊地答道:“公子般。”

公子般葬过鲁庄公,即登大位,接受百官朝贺。

齐桓公向隰朋问道:“公子般已经嗣位,大局已定,何乱之有?”

公孙隰朋曰:“庆父呀,庆父专横跋扈,鲁人无能治者。”

齐桓公曰:“鲁,大国也,近邻也。鲁之安危,事关寡人之霸业,要密切关注,切切。”

公孙隰朋连声诺诺,遣使驻鲁,随时向齐传递消息。

果如隰朋所料,公子般即位未及一旬,便为宵小所害,幕后之人,庆父也。

冬十月,公子般外祖父党臣病故,子般因母之故,爱屋及乌,亲去党宅吊孝。庆父密召圉人荦,谓之曰:“你可记鞭背之恨乎?”

荦咬牙切齿道:“此事乃奇耻大辱,岂敢有片刻忘怀!”

庆父曰:“不忘就好。现今有一个报仇的绝好机会,不知你愿不愿报?”

荦曰:“什么机会?还请公子示之。”

庆父曰:“公子般死了外祖父,他要亲去吊孝。蛟龙离水,匹夫可制。你何不就党氏之室刺杀昏君?若出事,我替你兜着。”

荦曰:“有公子相助,敢不从命!”言毕而退,身怀利刃,夤夜奔党大夫家。时已三更,逾墙而入,伏于舍外。俟至天明,小内侍启门取水,圉人荦趁机蹿进寝室。子般正下床穿履,怒骂曰:“大胆匹夫,你来此作甚?”

荦冷笑道:“来报去年鞭背之恨耳。”

子般忙抽榻前宝剑,迎面砍去,剑破圉人荦之额。荦乃浑人莽夫,不惧死痛,一手格剑,一手持刃猛刺。刃入公子般胸肋。荦翻腕搅动,连刀柄戳入胸内。小内侍端水归,见室内打斗,弃盂大呼:“有刺客!”

党氏家兵闻呼而至,齐操刀剑围杀圉人荦。圉人荦因被公子般砍破额门,血流满面,目不能见,遂被众人砍做肉泥一堆。

季友闻公子般之变,知是庆父所为,恐祸于己,乃出奔陈国以避难。

庆父为洗刷自己,把罪责推于圉人荦一人,诛其满门。哀姜欲立庆父为君,庆父曰:“二公子犹在,不尽杀绝,未可代也。”

哀姜曰:“当立申乎,还是当立启乎?”

庆父曰:“申年长难制,不如立启。”

哀姜亲为子般发丧,假讣告为名,亲至齐国,告以子般之变,厚贿竖貂。

齐桓公并非不知子般死因,也并非听信竖貂之言放过庆父,一因哀姜好赖也是自己的亲侄女;二因启乃叔姜之子,桓公之甥也,较之子般要亲近得多。

哀姜见桓公不反对立启,返国后便立启为君。启是年八岁,是为闵公。闵公内畏哀姜,外畏庆父,欲借外家为重,故使人订盟于齐桓公,会于落姑之地。闵公牵桓公之衣,密诉庆父内乱之事,垂泪不止。

桓公不能再装糊涂了,以关心的口吻说道:“鲁之事,寡人知之矣。寡人问贤君,今者鲁大夫谁最贤?”

闵公曰:“唯季友最贤。”

桓公曰:“既知季友最贤,何不重用之?”

闵公曰:“季友避难于陈。”

桓公曰:“何不召而复之?”

闵公曰:“恐庆父见疑。”

桓公曰:“你就说召季友回国,乃是寡人之意,谁敢违之?”乃使人以自己之命,召季友于陈。闵公候季友至,并载归国,立季友为相。托言霸主所命,不敢不从。时周惠王之十六年,闵公之元年也。

是年冬,齐桓公正与管仲、公孙隰朋坐而论政,忽然问道:“可有鲁国消息?”

管仲、隰朋齐声回道:“无有。”

桓公曰:“鲁自季友为相,数月不得消息,公孙爱卿,烦你去鲁国一趟,以问候为名,窥视庆父动静。”

隰朋道了声遵命,辞别出宫,径奔鲁国而来。闵公闻听齐使到了,当即召见,谈起鲁国近况,流涕不能成语。隰朋回到馆驿,心中发忧,闵公年少,庆父专横,鲁国前景不妙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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