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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弈浑身一颤,一骨碌从沙发上滚落下来,以背脊落地的姿势,直接躺到了地上。
他吓出了一身冷汗,即便现在醒了,也还没能完全从梦中最后一幕给他的震撼和惊骇中彻底回过神来。
也幸亏办公室里只有他一个人,柳弈于是破罐破摔,放任自己仰面朝天躺在地板上,盯着天花板上的白炽灯,足足缓了一分钟之后,才终于感到自己从噩梦中挣脱了出来。
柳弈踢开胡乱缠在身上的毯子,从地上爬了起来,摸过手机,发现上头显示的时间是早上六点十分,他走到窗户边,拉开窗帘朝外头一看,果然看到东边天空已经浮现出一片茫茫的鱼肚白来。
他在窗边定定地站了一会儿,脑中却依然不由自主地回忆起惊醒前梦境里的最后一幕。
浑身是血的小男孩死死抓住自己的裤脚,被血污遮住的脸庞上苍白的眼睑和漆黑的眼瞳……
柳弈抬手抵住自己的太阳穴,用力按了按,久违的睡眠不足和用脑过度后的头疼萦绕不去,仿佛有一条看不见的系带勒住了他的额头,虽然不至于疼到难以忍受的地步,却非常惹人心烦。
“啧!”
柳弈咂了一下舌,扭头快走几步,抄起被他随手抛在茶几上的手机,回到窗户边,飞快地拨出了个电话。
“喂?”
电话很快被接通,听筒里传来了戚山雨的声音。
“戚警官,你现在在哪里?”
柳弈开口就追问对方的行踪。
戚山雨被他这活像查岗似的语气给惊了一下,沉默了一秒之后,才回答:“我在外头。”
“嗯,你能来接我一趟吗?”
柳弈也没纠结他这个“外头”到底是在哪里,只非常直接地提了他自己的要求,“我想到那个南诚印染厂的厂房旧址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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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后,柳弈在法研所大门外见到了戚山雨——准确的说,是戚警官和他的座驾,一辆印着市局标识的机车。
戚山雨甚至没有熄火下车,而是抬手直接将一个头盔抛到柳弈怀里,朝自己身后的空间抬了抬下巴,“上来,我带你过去。”
“坐这个?”
柳弈朝戚山雨挑起眉。
“你的车子停在市局了吧?要开你的车的话,还得先回市局一趟。”
戚山雨回答:“而且,南诚印染厂的旧址的位置挺偏僻的,路况不太好,开你的车反而麻烦。”
理由很充分,柳弈也不再耽搁,当即翻身坐到戚山雨身后,两手很自觉地往前座上的人腰部一圈,“行了,走吧。”
机车穿街过巷,飞驰在早高峰前的车流之间。
戚山雨看来也是个惯于驾驶机车的人,即使后头带了个人,也能够在保持车速的同时,把车子开得很稳当。
柳弈抱着戚山雨的腰,感到他穿得很少,大概只在衬衣外头套了一件外套而已。透过单薄的衣物,柳弈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偏高的体温和沁出的热汗。
“你就不问问,我干嘛非要到南诚印染厂的旧址去吗?”
柳弈顺着车子的惯性,整个人都前倾贴在了戚山雨背上,并不觉得尴尬,倒是体会出了几分朦胧的感动。
和好歹算是休息过几个小时的自己不同,戚山雨他们这些奔波在第一线的刑警,怕是实打实的一直没合过眼,而且刚才这位戚警官接他电话的时候,还说自己“在外头”,却被他一个没头没尾的电话一喊,就丢下外勤跑来接他——这其中包含的纵容和信任,确实让柳弈体会到了一点儿久违的悸动。
“你说什么?”
前头的戚山雨听不清柳弈刚才说了什么,又不方便回头,只能提高了音量回答。
柳弈没再重复一次刚才的提问,抬手在戚山雨后肩上拍了两下,示意他专心开车。
半小时之后,戚山雨载着柳弈,从三环的高架桥下穿过。
以此为分界线,周围的建筑密度肉眼可见的变得稀疏起来,高层建筑也少了许多,绿林和空地之中,甚至可以看见一些自留地开垦出来的农田,稀稀拉拉地种了些不畏寒冬的植物。
只从周围的景色来看,简直和仅仅相距六个地铁站外的市中心区域对比鲜明,根本看不出竟然还被归属在同一个城市的范围之中。
机车转入一条维护得有些磕碜的街道,柳弈看到好些载重很是可观的大货车从被压出许多细小裂痕的路面驶过,周围有不少物流公司和工厂平房,想来这附近的城中村土地不少都开发出来建厂了。
“到了,就是这儿。”
戚山雨将车子停在一处白色院墙的铁闸门前,“这就是南诚印染厂的厂房旧址。”
柳弈从机车后座上下来,看到铁闸门前已经被警方贴了封条,原本的值班传达室里坐了个身穿制服的年轻辅警,想来是被上头交代守在这儿的。
小辅警看到有人将车子停在了厂房门前,立刻尽职尽责地从传达室里出来,“你们俩,干啥的?”
戚山雨将证件亮出来,然后问道:“从昨晚到现在,有没有什么异常?”
“没有啊……”
小辅警摇了摇头,看向这位看起来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年轻警官,“门都锁得好好的,我一直守着呢,除了你们,谁也没有来过。”
“那行,我们进去看看。”
戚山雨掏出钥匙,打开铁闸处临时新加的大锁头,拉开门,朝柳弈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可以进去了。
于是两人在小辅警疑惑又茫然的眼神中,一前一后走进了南诚印染厂的厂房旧址。
南诚印染厂在印染界也算是有些小名气,在三个城市里有自己的分厂,而他们位于鑫海市的这家厂房,因为租金和设备更新的问题,在去年年底就搬到隔壁市去了,厂房一直空置至今,还没有找到下家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