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全部删除,摁灭手机,他盘腿面朝着阳台坐在地板上,脑子空空地望着外面的夜空。
不多久,面前摆了烟灰缸,十几个烟蒂碾灭在烟灰缸里,地板上也落了不少灰,黑暗的房间里只有忽明忽暗的丁点星火。
和糟糕到极点的心情。
林亦然抓着头发,手肘撑在单侧膝盖上,一手夹烟,又抽了口,快烧到烟屁股的烟蒂离细长手指的皮肤差了分毫,稍一倾斜或松散便会灼伤。
袅娜烟雾在空气中翻卷弥散。
倏地,烟雾定格。
林亦然依旧注视着阳台,目不转睛。
空无一物的阳台上方出现了一条触手,触手攀卷着住栏杆,很快一道身影从上方落下来,霍竞出现在阳台上,高大身形穿透过玻璃走入房间,浓重的尼古丁味道充斥入感官,他俯视而下看林亦然,脸颊上没有泪,眼圈却是通红,透着疲倦和痛苦。
“然然,”霍竞取走他手里的烟,同样在地板上坐了。
他想探知林亦然心底的想法,但是禁止了空间也是禁止了林亦然的思维,在停滞的思维中他听不到什么,不过他已经让任一去查了,林建业的身体状况,就医资料,明天一早就会有结果。
霍竞抱着林亦然,亲昵地蹭蹭耳朵,一会儿亲亲脸颊,最后牢牢箍紧在怀里,十几条触手也将彼此紧紧包裹起来。
老婆的事就是他的事。
无论是什么,他都会帮林亦然办好。
翌日,林亦然睡醒,吃力地撑着坐起来,身体是轻松状态,累的是心里,地板上的烟灰缸和烟头还堆在那儿,他淡淡瞥一眼,也不知自己怎么到的床上还睡着了,缓慢搓了搓脸,无神地凝视着空气。
手机响了,林建业的电话。
清早,张叔领着送货人员轻手轻脚地摆放刚运到的海鲜,厨师将物品分类存入保鲜冰柜,阿姨带人清理泳池,花园里有修剪枝丫的园艺工人。
在别墅工作的第一条准则,安静。
而今天所有人的动作都比以往还来得轻。因为一大早霍竞便下了楼,正在一楼的茶室。
任一与武山带来了资料。
林建业的身体状况确实有些问题,毕竟年龄摆在这儿,但大多是常见的老年病,例如高血压、骨质疏松,前两年开始心脏不太好,偶尔会犯胸闷,是心急缺血引起的症状,口服速效救心丸便能治疗心肌缺血的毛病。
而林建业最近一次体检是在两个月前,状况和先前差不多。
简而言之,并无绝症。
“霍爷,”武山道,“昨晚我们还查到了点别的。”
任一把手里的另一份资料递上。
武山:“林建业昨夜联系了私立医院的熟人,准备做亲子鉴定。”
到此,武山和任一没再往下查,要想知道林先生和林建业是不是亲生父子,只要等他们的亲子鉴定结果出来即可,倘若要查,便要从已故的母亲身上着手,但毕竟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查起来需要花更多的时间。
霍竞翻看资料。
任一问:“霍爷,您看要接着查吗?”
霍竞道:“暂时不用了。”
后面查不查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知道老婆为什么难受,昨天表现出的异样也解释得通了。
啪,资料隔在桌面上,霍竞淡淡吩咐:“销毁掉。”
他不想让林亦然知道,他在查他,如果这件事林亦然愿意告诉他,想知道亲生父亲是谁,他会竭力去调查,如果不愿意,他就装作不知道,好好守在老婆身边。
武山将资料收起来:“那您今天去公司吗?”
霍竞敛眉沉默。
洗手池里放满了水,冰凉的水浸没了眼睛、鼻子、嘴巴,丝丝凉意顺着毛孔钻入皮肤,等窒息感掐紧咽喉,林亦然才从水池里抬头,水流顺着五官轮廓不住往下淌。
拿毛巾擦过脸,湿润的额发还紧贴着额头。
林亦然不知道此时脑子里该思考点什么,呆呆地站了会儿才拿起牙刷牙杯。
换好衣服下楼,霍竞就在楼下。
下楼的脚步变缓,林亦然扶着楼梯扶手,踩着台阶,在霍竞朝他看来时极力扯出一抹微笑:“早啊,叔叔。”
“早,”霍竞朝他递出手。
霍竞的手,林亦然已经握过许多次,手指修长,手掌比自己宽,掌心里永远有着淡淡的凉意,他时常会在下楼时握住霍竞的手然后从两三个台阶之上跳下来,因为霍竞年龄比他大,他自然而然地也把自己当了小孩儿。耳鬓厮磨时,那只手掌还会紧紧镶嵌在他指间,用力紧握,如无声誓言,说好要一辈子抓紧对方不放手。
啪,林亦然往霍竞手心里拍了下,道:“我不会摔跤,不是小孩儿。”
故意轻巧揭过。
霍竞收回手,说:“早餐准备好了。”
“我不吃了,”林亦然走向玄关,低着头换鞋,不去看霍竞的眼睛,“我没什么胃口,今天上午还要见重要客户,我得抓紧过去准备准备,晚饭也不回来吃了,有应酬。”
林亦然换好鞋转身,手腕被捉住,心里猛地一跳,迅速把手抽了回来。
扭头看霍竞。
霍竞眼底是担忧:“然然,不管发生任何事,我都会站在你身边。”
四目相接,林亦然心情复杂,一直以来,他从霍竞身上看到的都是成熟、稳重,有担当,对待恋人细心、包容,毫不掩饰自己的热情,又是大权在握,头脑精明,就是往后倒退二十年,旁人也无法左右他的决策吧。
所以为什么要把妈妈掩藏在地下,成为见不得光的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