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天已经暗了。
几处篝火燃烧着,篝火上点着熏蚊子的艾草等物。
关雎儿坐在火边,看着远处一个妇人给小美喂奶,忽地生出一种就在在这安顿下去也好的想法。
那边,总算摆脱了王五柳的林子泓,见她一个人坐在火边,也走了过来,在她身边坐下。
“过几日你走吧,我留下。”关雎儿道。
“呵。”林子泓笑了,随即仰身躺下。
“你笑什么?”关雎儿手肘击过去。
林子泓双手拦着她的手肘,仰头看着头顶一线天,天上,只有两三颗星星将星光洒下。
“关姑娘,你这地你住不下去的。”林子泓道,这里虽像是世外桃源,但他们两人却不是能够安于采菊东篱下的隐士。
关雎儿叹息一声,抱着腿闭上眼。眼前的火光烤着眼皮,虽闭着眼,眼睛里也是红红的一片。
不知不觉地睡去,仿佛又被束缚住,关在狭小阴暗的地下室,脚下是暗色腥臭的血水,抬头,却什么也看不到。
忽地,仿佛有什么人进来,那扇门打开,最后露出一张脸……
关雎儿一颤,眼睛慢慢睁开,眼前的火堆还在,旁边,妇人已经将小美还回来,林子泓正抱着小美哄着。
“……你怎么不去跟五叔同榻而眠?”关雎儿问,伸手摸过额头,额头上起了一层冷汗。
林子泓躺在地上,听着身后屋子里,被两个女人缠住的王五柳在那里大呼小叫,嘲讽道:“侍寝不该是女人去吗?”
“陛下喜欢的最大。”关雎儿打着哈欠,心想这峡谷里的人很好,唯独有一点不好,就是懒散,除了稀稀落落的几间屋子,其他人都在外面睡,当真是实实在在的夜不闭户。
“你……”林子泓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虽说遇到志同道合之人同榻而眠,秉烛夜谈也是有的,但是王五柳绝对不是与他志同道合之人。
“你说,这峡谷里面,不缺地,不缺水,为什么他们不种地?若是占了上面高处,搭建一两座瞭望塔,然后劫几次富户的生辰纲,招兵买马,神不知鬼不觉地在这峡谷里操练,过上两代,不就能美梦成真,建了皇朝么?就算打不下江山,也能叫附近庄子的人听话。”关雎儿道,再一次看了一圈,忽地就觉得有些气闷,仿佛天被挡住了,他们都关在匣子里一样。
“你……”林子泓叹息一声,心想关家的家教怎么会这样。三从四德就算了,连忠君爱国也没有。
“娘娘高见,俺也是这样想的。”王大忽地出声,两步并做一步地过来,蹲在关雎儿身边,“俺也是这样想的,只可惜五叔被奸人蒙蔽,不听俺的谏言。”
说着,王大从火中抽出一根木棍,在地上圈圈画画。
“俺们这地,看着一般,实际是兵家必争之地,你看,这进可攻,退可守……”
关雎儿眯着眼睛听他一口气不断地说着,又见他说完了兵法,又去针砭时弊。
说了半日,王二口渴了,自己个住了嘴去喝水。
“疯子!”林子泓啐道,望了眼王二摆在地上的石子木棍,心中更加不屑。
关雎儿倒是没有那么厌恶,笑道:“好歹人家有理想。”
林子泓眯着眼道:“女人家谈什么理想,况且关姑娘要是相夫教子已经很渺茫了,又何必再谈其他的?”
关雎儿眼睛一眯,向林子泓扑去,林子泓刚要弹开,又唯恐身上的小美掉了,只能生生受着,一圈落在心口,心跳滞了一滞,久久,才能觉察到疼痛。
咳嗽两声,林子泓瞪向关雎儿道:“关姑娘当真要杀了在下?”
“林大爷的嘴巴不能甜一点吗?偏要这么嘴贱?”
“若没有小美,关姑娘当真以为在下打不过你?”林子泓冷笑道,左右看看,一时也找不到将孩子放下的地方。
关雎儿方才做了噩梦,此时也坐不住,站起来,摩拳擦掌道:“既然林大爷也有兴致,咱们就打一场?”
林子泓与关雎儿两人彼此瞪视着,忽地,就听王五的娘喊道:“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你去掺和什么?”
关雎儿回头,就见从屋子里出来的王五柳又被王五娘塞了回去。
林子泓悻悻地撇过头,眯着眼睛,不禁去想若是林子清不离家,他就不用出来找,若是他不来找,就不会被关雎儿拉了出来……
关雎儿心中的气也消散,坐在火边,算计着明日随着众人去打猎、种地。
一夜无话,第二日,关雎儿早早地起来,却见峡谷里人无一出来,于是便自己去峡谷中溪水处洗漱,随后绕着峡谷转,抓了鱼,独自在溪边烤着鱼。
日上三竿,峡谷中的王家人才开始懒散地出来走动,或汲水,或淘菜。
“你们为什么起这么晚?”关雎儿问,她倒不在乎什么一日之计在于晨,只是纳闷怎么一个村子里的人都这样懒。
王五柳道:“祖上原先是缺少粮食,才下令村民多睡觉,少吃一餐饭。这规矩就这么穿下来了,现在也没改。”
“那你又为何出谷?”关雎儿又问。
王五柳很有几分为难,半响道:“我爹固执地要光复江山,要我去察看敌情呢。”
关雎儿哦了一声,笑道:“你爹倒是有勇有谋,知人善任。”
王五柳本是为了要问林子泓下落才过来跟她说话,此时觉得自己回了她两个问题,也该是她还回来的时候了,于是问:“林公子呢?”
关雎儿指着昨日给小美喂奶的妇人家,王五柳得了林子泓的下落,一点头,转身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