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家伙,夏漪涟在是在,但是他四仰八叉歪倒在榻上正睡得香。
臣寻好气又好笑。
近前看。
他一条腿搭在椅子上,一条腿屈在木榻上,身歪体斜,红唇微张,颊边一缕发丝含在嘴里,发梢儿俏皮地支棱在嘴角,随着他的呼吸,一伏一跳。
虽然睡觉的姿势不太雅观,但是他不打呼噜,睡得很安静。
好像还在做梦,似乎是个美梦,嘴角衔着一抹浅浅的笑。
府中添了个夫子,臣寻和夏漪涟上课不再相互打扰。
有了李执这样的名家大师,臣寻求知若渴,全副身心准备最后的冲刺复习。
夏漪涟恢复了全天上课的日程安排,不过,老油条如他,臣寻偶尔温书累了,转头往窗外看去,却总能见到夏漪涟在她视线范围内游荡的身影。
不是看似不经意地自她窗前婀娜穿过,便是在园子里赏花捉虫,然后他会忽然扭头,回眸一笑,便恰好撞上她偷看的目光,令臣寻尴尬不已。
日子在这样和谐又别扭的氛围中悄悄过去。
闲下来的时候,臣寻脑子里总会浮出夏漪涟冲她展露的各种笑容,灿烂的、温润的、沉静的、含蓄的、坏坏的。
他本就长得沉鱼落雁,再一笑,蓬荜生辉。臣寻无数次感叹,读书累了,看看他,十分解乏呢,绝对能保证她下一堂课,又精神抖擞了。
时间长了,臣寻偶尔也会想,他那个人也不是不可做她的良配……
出身权贵之家,能这样体贴入微甚至是有些卑微地待她一个贱民的女子,难道不难能可贵吗?
她也不想让爷爷和族长失望啊,可这男人,他就像一根削尖的木头桩子,用重锤一点一点的、一下一下的,往她身上打进来,深深扎入她皮里、肉里、血里、骨髓里,最后他试图扎进她心里生根发芽,枯木逢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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赴京之期迫近,夏家母子俩开始为臣寻上京赶考张罗起来。路上和京城里可能要用到的东西,辽王府全承包了。想得太周到,以至于准备的东西越来越多,最后竟装了满满五六车!
但就是这样,夏漪涟还声称说知道她想低调,已经够俭朴的了,还让她多多包涵。
相比之下,想当初爷爷给她准备的,加上族人送来的东西,相形见绌,寒酸很多。当时收拾完后,就一个藤编箱子,一个随身包袱,一把伞,了事。
所以夏家给她打点的东西,在臣寻眼中属实太夸张了,她极力婉拒。
好说歹说,最后不得已故意对夏漪涟讥讽道:“不是盼着我早点回来娶你么?墨锭你都给我装了一箱子,几年都用不完,是不是要我在京城安家啊?”
未婚妻要赴京应考,夏漪涟亲手给臣寻准备了考试要用到的行装。但他毕竟是男人,没有母亲那种女人的细腻心思,想不到其他。他只是依着现代人的习惯,只想到臣寻是去上京赶考,参加考试嘛,首要的就是笔墨要准备充分啊,所以才有了此节。
没听出其他好歹,只说夏漪涟听了臣寻那话,脸色陡变,他一把拽住臣寻的手臂粗暴的将人拖过去箍在怀中,俯首冷眼看着女人,语气森寒地道:“我就知道你想毁亲,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吧。”
臣寻:“……”
臣寻心脏狂跳,疑心夏漪涟的那个天字一号狗腿子夏富贵监听了爷爷和族长千叮咛万嘱咐她的话,他们叫她耐心同夏漪涟、同辽王府虚以委蛇,隐忍不发,做最后的周旋,说只静静等待春闱放榜,从此后便可山高水长……
“你胡说八道什么!”臣寻强作镇定,嗔怪道:“别动不动就发疯……你把我弄疼了,快放开我。”
她挣扎起来。
夏漪涟死死钳住她的手臂不放,愈加恶狠狠道:“你不要我家的东西,便是不想欠人情债。你觉得收得越多,便欠得越多。你其实什么都不想要,这样将来甩了我便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哼,你清高,你绿茶。你既存了根本就不想娶我的打算,我看索性你就不要去考试了吧,今晚我们就入洞房!”
闻此言,臣寻暗松一口气。
这家伙向来一言不合就发疯,发疯就喜欢恐吓要跟她入洞房。他这样说,便是没事。
但臣寻也还是怕他真发疯,为了安抚他,撇开他亲手为她准备的一箱子名贵青墨不拿,将书桌上他平时用的那块才用了五分之一的墨锭拿起来放进她随身携带的书箱里,说:“用完这块,我回来再找你要。”
一块全新青墨重约四两,似臣寻这么用功的士子,最多用半年时间。因才故意说要在京城安家,臣寻此话暗含了会早日回来的意思。
夏漪涟这回是听懂了,他立刻转怒为喜,松开了臣寻的胳膊,还做作的作揖道歉说对不起,变脸变得跟夏季的天一样快。
臣寻也是佩服他。
这厮身为个大男人,倒是能屈能伸的很。
之后臣寻再提其他要求,他都一一答应。
还做小鸟依人状,软若无骨地压在臣寻的肩头上,脑袋像宠物狗一样不住拱了又拱她的下巴,然后柔情缱绻地说:“寻寻,你知道吗?人体一息之间要更换三百八十万个新细胞。过去的两息间,我的身体已经换得七七八八了。所以,刚才的我已不是现在的我,现在的我脱胎换骨,已经是个全新的我。那,简单的讲,刚才说混账话的那个人不是我。咱们说好了等你高中后就来娶我的话仍是作数的,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肯定是守诺的,懂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