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得喉管好似拉动的破风箱。
“你还说话,赶紧闭嘴!”
臣寻看他坐在车厢尾巴处,身体要倒不倒,怕他掉下车去,便伸手将他往车厢内使劲儿一扯。
夏漪涟身子一软,顺势就躺在了地板上。
他的胸口本就遭了重创,又被红线和夏富贵生拉硬拽逃了一路。刚才又在车厢里翻来滚去,在厢壁上撞了好几下,早就支撑不住,只是凭着一点精神意念同臣寻犟嘴。
看臣寻伸手,似乎想将他扶起来,他只得抖着声音哀求道:“冤家啊,你别管我了,我真的受不住了。”
说罢,脑袋一歪,人竟然直接昏死过去。
臣寻不明所以,一见如此情形,吓得扑过去将人抱住用力摇晃,仓皇不已,“醒醒!你别睡啊!撑着点儿,我给你找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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骡马被绊马索绊了一下,差点跪下地去。紧急刹车后红线拼命拽着缰绳稳住马匹,骡子拉着马车只在原地打转儿,早就偏离了原本的方向。后头红线在马屁股上挠那一爪时,她也没看方向。骡马吃疼,闷头往前就冲。马车颠簸得厉害,臣寻抱着夏漪涟费劲儿地挪到车厢前面,撩开竹帘子一看,马车左冲右突,隐约看着竟是往回城的方向去的,登时大惊失色,额上冷汗都冒出来了。
车里有个正被全城通缉的朝廷钦犯夏漪涟,回去岂不是正好羊入虎口??
手搭凉棚望一望前路,红线和夏富贵早已跑得不见踪影,也生死未卜,但此时又哪里顾得上他二人?自己能不能不被牵连保住一命已是两说!
臣寻快速思索了一番,决定兵行险着。
她将夏漪涟轻轻放在车厢地板上,人爬出去,抓住缰绳用劲儿扯,扯来扯去,终于不甚熟练地将马头拨转了方向,走上官道,径直望京城不紧不慢的缓缓驰去。
官兵逐渐在望,看着约莫有上百人的阵势。
红线演的那出戏,已叫对方听见,正原地驻足稍息,引颈观望不前。
两名斥候策马奔至,拦住臣寻驾驭的车马,拔出腰刀指着她,居高临下地喝问道:“干什么的?我们远远瞧到你驾车一会儿往南,一会儿往北,搞什么鬼呢?”
臣寻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
她伸手入怀,摸出自己的官凭往前送出去,面上泰然自若道:“鄙人翰林院侍读学士,获上峰核准此番是回乡探亲而来。谁想返京路上遇到蟊贼拦截马车抢劫,两名仆人已经下车追去擒贼。鄙人不会驾车,骡马又受了惊吓,这才导致这车马在道上打转乱跑。——噢,好叫官爷知道,前头有人在路上设下绊马索陷阱,刚才鄙人和仆从就是如此着了道,也许还有其他机关也未可知,官爷们可要小心了。”
顿了下,又说道:“官爷待会儿往前去,若是看见我那不中用的小厮和丫头,麻烦搭把手,救他们一救。”
那两名斥候闻言,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发出嗤笑,似乎听了个天方夜谭。
他们可不是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英雄好汉,更不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很快将官凭检看完毕,斥候丢还给她,傲慢无礼道:“破财消灾,拦路抢劫的大多只为财不会要人性命,给点银子打发了就是了,就当做善事。偏你们这些人,有钱还小气,非得追上人赶尽杀绝。哼,若你那两个仆人没命活,也只能怪你这主子不会做人!”
都说兵匪一家亲,这当兵的心理大概就跟拦路的劫匪一个心态,嫉富如仇。
加之她已自爆自己士子的身份,又看她文弱。历来文武官员不对付,武将文官向来互相看不上,武将手底下当兵的比将领更没学问,更不待见文人,不但认为他们只靠一张嘴皮子就凌驾于流血出汗的武人头上,不可忍。从来觉得读书人不够血性,不够男人。
二人信了她的话。
又口出讥讽之语,言说翰林院学士虽然是天子近臣,但是只是六品官。而他们的头儿是正二品大员,如今辽东省坐头把交椅,岂会将她这六品翰林放在眼中?便连车马都懒得检查,只厉声呵斥她赶着车靠边点儿,别要挡着他们的道了。
臣寻不敢申辩,唯唯诺诺地应道是是,是鄙人心胸不够宽广,如此云云。
对方挥刀催促她赶紧让道,臣寻要的就是如此结果,急忙跳下车去,费劲儿地拉着马嚼子尽量往道旁避让。
很快,斥候归队,引着大队人马慢腾腾地打马行来。
臣寻拉着马车站在路旁行注目礼。
那一队人马,前面几名骑兵是几个扛着大旗的小校,后面上来的似乎是亲兵,马背上拴着不少野味儿,隐约见到围在垓心的一两个武将,皆着虎豹狮子绣样的绯色官服。
人头攒动,臣寻看不清楚这对兵马的主帅是谁,不过已经看明白原来是出城打猎的队伍,不是出城追捕辽王府逃犯的官兵,虚惊一场,是以她提到嗓子眼儿的心便落回了原处。
等这对兵马迤逦驰过去后,臣寻忙拉着骡马掉了个头,然后爬上马车,扬鞭策马赶紧跑路!
骡马得得得地跑了一阵,臣寻遥看这条官道没有岔路,便将缰绳拴在车辕上,任骡马自己跑着,她则钻进车厢内查看夏漪涟的情况。
夏漪涟还在昏迷不醒中。
臣寻生怕他这一睡就再也醒不过来,抱着人猛晃了几晃,“夏漪涟?夏漪涟?”终于将他晃醒了。
那人眉头轻蹙了下,虚弱的睁开眼来。
臣寻惊喜不已,哑声道:“千万别睡,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