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厮见自己被拦,使劲把茶盘往回拉,却怎么也拉不动,他心里虽然有点紧张,但是平时嚣张惯了,仍大声喝问:“你又是谁?你拦着我,是想帮他赔我们公子的茶具吗?这套茶具可是官窑出品,整个京城也只有这一套,卖了你也赔不起!”
夏言被吓得闭着眼,等了一会儿却没感觉到疼,听到那人说话,睁开眼睛,看到是自家公子帮自己拦下茶盘,紧接着又听到公子说出让他不敢置信的话:“你要是打坏我的小厮,是用命来赔也赔不起的,他可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一个。”
夏言脑子轰的炸响:还从没人这样说他的,以前他跟的主子、管事都说他是一个低贱的下人,一条贱命不如牲畜,所以他一直以来,都是小心翼翼的过日子,察言观色,努力的再多活一天。听到梁玉安对自己的维护,他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红了,自己总是给七公子惹麻烦,前天被大公子身边的人叫走关在库房帮忙,也是七公子把自己接回来的;上次去大厨房取膳食,等到最后只拿回了一碗剩汤和一个黑的青菜,七公子也没有责罚自己,还带自己出府填饱肚子;还有好多事,今天自己撞到人,打碎了官窑瓷器,七公子才回府,又不得老爷和大夫人的喜爱,自己不能再让公子为了自己一个下人得罪三公子。夏言认得,和他撞到一起的,是三公子院中的仆役,他站到梁玉安身侧,行礼道:“公子,谢谢你对我的维护,您还是把我交出去吧,是我不小心打碎了他的官窑的瓷器,我把命赔给他就是,不用公子为难。”
那人听到夏言的话,嗤笑道:“你的命?连一个碎瓷片都不值!”
梁玉安脸上没有表情,他说:“夏言,你看好了,那不是什么官窑瓷器,只是些地摊货罢了,丢一把铜板赔他,多余的赏钱,让他把这里打扫干净。你现在跟在我身边,你的命只能是我的,别人没有资格拿走。”梁玉安松开捏住茶盘的手,那人不防,后退两步,摔坐在刚刚的碎瓷堆上。没有理会他的惨嚎,梁玉安带着夏言离开,留下一句话:“告诉你的主子,要碰瓷儿也弄些好东西来!”夏言按照自己公子的吩咐,掏出一把铜钱,想了想,又放回去一半,把一小把铜钱丢在那人身旁,朝他重重的哼了一声,跑去追自己公子去了。
待他们走远,看不到身影,才从右边院子里鬼鬼祟祟小跑出来两个人,一人背起惨叫连连的小厮,另一人手脚麻利的打扫干净碎瓷片,捡起散落的铜钱,揣进自己怀里。很快,这里一切恢复如常。
梁玉龙的书房内,听了心腹管事的汇报,梁玉龙冷哼一声:“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把他俩弄出府去,不要被人抓住了把柄。”那管事说已经处理好了,让自己公子不用担心。
得告诉母亲,府里的家仆要好好管教了,竟敢偷换自己的东西。梁玉龙又问:“你说他去聚源楼了?他去那里做什么?”
管事的回答:“小的自作主张,已经让人盯着了,不管有没有消息,都让他们来回话。”
“父亲今日不在府中,他去了也不会有收获。你让人看他去聚源楼见了谁,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几时离开的,都要知道。”管事应声离去。外面雷声隆隆,憋了半天的雨终于下下来了,像是有人从天上泼洒下一盆又一盆的豆子,砸落在房顶上,树叶上,地面上,啪啪作响,吵得人无法静心。
梁玉龙作为府中的二公子,一直认为下一代家主之位非自己莫属,下面的几个弟弟有的只知道吃喝玩乐,有的胆小怕事,没有一个有担当的。大哥梁玉和是庶出的,不值一提。梁玉安回来,表面上他没当回事,可是心里,他认为梁玉安是唯一有实力与他一争的。小时候的事,他还记得,在私塾里,梁玉安半年时间就能从什么不会,天天被夫子责罚变成被夸奖,跟着他们兄弟以后,更是很快的上手了账目计算,物帐盘查。自己亲弟弟梁玉坤,可到现在还弄不清账簿里的猫腻藏在哪里呢!当初梁玉安被罚,后来失踪,不乏他在自己母亲面前加油添醋的夸梁玉安能干的原因。母亲,对!母亲会给自己更好的建议,帮自己坐上家主之位的,梁玉龙听着炒豆似的暴雨声,烦躁的心稍稍平静。等雨停了,就去找母亲,听她怎么说。
梁玉龙坐得住,梁玉坤可坐不住,他听了管事的汇报,气的在房中来回踱步:“一群没用的废物!这点儿小事都办不好,还天天在我面前吹嘘,说自己多厉害,多有能耐。梁玉安,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儿,都改变不了,你是我们兄弟奴仆的事实!以前是,现在仍然是!来人,去聚源楼!”
“少爷,这天要下大雨了,晚一些再去吧!以后有的是机会。”贴身侍女劝道。
“下雨怕什么?本少爷是一天也看不了梁玉安小人得志的嘴脸!走!”一道闪电划破长空,紧接着是一声炸雷,“轰隆~咔!”风夹着雨劈头盖脸的打下来,眨眼的功夫,把刚迈出门的梁玉坤和管事小厮们浇的透透的。梁玉坤被雷声吓得哆嗦还没打完,小厮手里的雨伞还没完全撑开,管事劝说的话被雨水倒灌回肚子里。
“等雨停了再去!这雨,太邪门了!”梁玉坤带人退回房屋,几名侍女上来,带他去里间沐浴更衣。梁玉坤心里想:梁玉安,今天算是你走运,不相信你以后每次都有这么的好运气!
在大雨落下前,梁玉安和夏言到了聚源楼。便宜爹又不在,只有二管家在帮楼里忙处理账目,梁玉安礼貌的表明来意,二管家梁昌没有阻拦,只是眼神怜悯的看了他一眼,递给他一本账簿,让他不要弄坏,到一边慢慢看。如果想要拿走相应财产的房契和地契,要等他算完手上的账目之后,才能去楼上小库房里拿下来。梁玉安说:“昌叔你忙,我不着急。外面雨下那么大,我一时半会儿也走了。”
屋外大雨哗哗,屋内只有噼啪的算珠拨动声和纸张翻动的声音,竟然显得房间里很安静,两个人都在专心的做事。梁府大变,有好多产业的账目、归属生改变。为了方便,为了不看着闹心,梁文渊让分管财务的二管事重新制作所有账簿,怪不得梁昌看上去面色疲惫。梁玉安手上的账簿,是最新填制的,上面有他们这一代梁家子女每个人的财产明细及月钱放。他对其他人有什么不感兴趣,直接找到自己和玉婉所在的页面。一眼扫过,嗯?怎么和娘说过的不一样呢?每人五样家产没错,可是娘提起过的南市胭脂水粉铺子,南新街的粮食米面铺子,还有南市的一家木匠家具铺子,都没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