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第一次抓住這個神仙一樣的人,他好像終於觸摸到了心上那一片一直不可企及的清澈月光。
可是又擔心月光會從他指縫間溜走。
這一刻,埋藏已久的欲望在他心中無限放大,他想要永遠永遠,永生永世地擁有這個人。
江衡元攜著周琰的手走,柯曖還是笑盈盈地跟在後面。而其他吳國的大臣,文官或是一臉震驚,或是滿臉嫌惡,不少武將都憤恨地按住手中的劍。
周琰跟隨江衡元上了兩邊一處樓閣。閣上每一處飛檐都垂掛一隻金鈴,江風吹過之處,金鈴隨風而動,耳邊如環佩琅琅。
行至樓上,雕樑畫棟之間,絲竹管弦之聲不絕,早已宴席齊備。
江衡元帶周琰一起到上坐下。
四座,群臣面面相覷,一片短暫的死寂。
為了緩和氣氛,柯曖主動給周琰一一介紹了眾人。
周琰一個個禮貌得體地問候了過去,倒好像和他們很熟似的。
有幾個大臣還是象徵性地回了一禮,有幾個大臣只是撇了撇嘴,有幾個甚至按住了劍,只是「哼」一聲,不願意理他。
與眾人客氣過後,周琰環顧滿堂,似乎在尋找什麼人。轉頭向江衡元問道:「怎麼不見我兄長?」
江衡元尷尬地笑了笑,舉杯說道:「觀儀朕命他去甌江操練水軍,改日相見不遲。朕先敬你一杯。」
周琰若有所悟地點點頭,與江衡元飲了一杯酒。
方才江邊不及細看,江衡元坐下後,忍不住總餘光去細細打量周琰。
當初遠觀如雲如月,如九天神明,不可企及。如今細細看時,便猶如置身天宮,與神仙對飲。周琰的每一寸肌膚,都找不出半分瑕疵;每一個舉動,都恰好觸動在他心坎上;一顰一笑,都令他怦然心動。
美人入眼,美酒入喉,心卻比人先醉。
周琰一邊與江衡元對飲,一邊悄悄觀察宴席上。
只見文武官員交頭接耳,時不時瞟他一眼,議論紛紛。
座上的吳國官員互相使著眼色,最終有一名短鬍子的中年官員站起身來,說道:
「梁國兵敗於龍泉,損兵折將,八十五萬大軍丟盔棄甲,倉皇逃竄。不知周國師今日有何面目前來議和?」
「啊?哈哈哈哈……」座上吳國大臣跟著鬨笑起來。
周琰微微一笑,從容答道:「這位是王舉乾王大人?不必激動,請坐下說話。」
「今日我受表兄盛邀而來,看更多,精品雯雯來企,鵝裙義霧而,爾期無吧椅又蒙柯參軍親自過江接引。若我無面目,不知我表兄可有幾分面目?」
江衡元聽得周琰提起自己,竟覺得十分舒心,瞪了王舉乾一言。
王舉乾灰溜溜地坐下。
「王大人,」周琰還沒打算放過他,微笑說道,「您果然腹有良策,能使得梁軍『望風逃竄』,前幾日為何不領兵上陣打敗我呢?」
「不知是能力不足,還是忠心不夠,故而有所保留?在下粗俗愚鈍,淺陋之問,還請您賜教一二。」
「我……這個……」王舉乾嚇得魂不附體,連忙跪下磕頭,對江衡元表達忠心,「臣對陛下肝腦塗地,不足以報答陛下恩遇,陛下休要聽他挑撥之言……」
「行了。」江衡元不悅道,「今日宴會,於公為結兩國盟好,於私朕與觀玉是自家兄弟,本是喜事一件,你們非要掃興。再有人敢胡言亂語,直接打了出去!」
王舉乾滿頭冷汗,連連稱「是」,回到座位上。
周琰禮貌地微微欠身,對王舉乾說道:「方才怪在下出言無狀,還請王大人見諒,別往心裡去。」
王舉乾撇了撇嘴。
在座本想發難的大臣也都面面相覷,不敢吱聲。
「觀玉不必理會這等人。」江衡元回頭敬周琰一杯酒,說道,「方才驚擾觀玉,實在不該,朕敬你一杯,向你賠罪。」
「陛下言重了。」周琰舉起手中的酒杯,垂下長睫,忽然放低了聲音,用只有與江衡元兩人之間能聽到的音量,內疚地說道,「若說賠罪,應該賠罪的人是我。」
江衡元一怔。
周琰繼續說道:「來時路上,明之與我說了,當初反賊圍困龍舒,若非表兄借兵,我兄長如今怎能安然無恙?雖然當初未能與表兄相遇,但表兄對兄長與我的恩情,我一定謹記在心。」
「是明之告訴你的?」江衡元望著周琰說道:「當年我與觀儀滿城找你,找了很久。只恨當時晚了一步,讓你跟蕭玄走了。」
「弟愚鈍而自專,之前對表兄多有不敬。」周琰的眼眶紅了,淚水如水晶珠子一般落下,「如今想來,痛心又感愧疚不安,因此今日不顧梁國群臣反對,定要過江來,親自向表兄賠罪。」
江衡元見周琰落下淚來,竟覺得胸中一痛,心中百般憐惜無以復加:「這不怪你,那時我們到底十多年未見,互相不知。」
吳國大臣們見周琰與江衡元在那邊說著體己話,周琰忽然落淚,許多人一臉不屑,互相交頭接耳,低聲說道:「裝得這般逼楚楚可憐,假惺惺罷了。那一日在處州的城樓上,明明還是個活閻王。」
「還如此聲淚俱下。」一名文官冷笑道,「演得真是不錯,陛下才不會上他這種當。」
也有人憐惜道:「看他如此模樣,好不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