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琰道:「無妨,我吃不了這麼多。」
張道長對宛童兒說道:「你還不謝過國師?」
宛童兒哼哧哼哧已經吃了大半個粿子,一邊抹嘴一邊說道:「國師,你真好,我以後天天給你買粿子吃。」
在座之人都被宛童兒的憨態可掬逗笑。
周琰心情甚好,難得有胃口,便拈了一個粿子,咬了一口,驚訝道:「這粿子,果真好吃。」
「這是天長街上頗為有名的一家粿子,每日裡好多人爭著買。」張道長說道,「如今觀玉在此處,讓宛童兒前去買了幾個,也好讓你嘗個鮮。」
周琰笑道:「道長太有心了,我如何敢當。」
裴覺也嘗了嘗這粿子。粿子的外表平平無奇,像個巴掌大小的餅,金黃金黃的。吃起來卻是味道鮮美,表皮酥脆,裡面有一層鮮嫩的雞蛋,再往裡是筍乾和肉餡。
裴覺吃著粿子,也不禁點了點頭。
吃罷早餐,陳道長帶周琰、裴覺二人在觀中游賞,陳道長則失陪,按素日裡的習慣練劍去了。
道觀雖在鬧市,平日裡客人倒也不多,算是鬧中取靜之處。陳道長每日裡都要在玉皇殿前空地上練一上午劍,這一日方才練完一套劍法,只見一名衣著不俗的少年,身後跟著一個隨從,站在一旁看他耍劍。
陳道長收了劍勢,拱手問道:「二位小友也喜歡劍術?要不要來切磋切磋?」
蕭征易沒說話,只給厲風遞了個眼色。
厲風拔劍上前,陳道長抬劍迎上。
一時劍光如雪,二人竟是打得難分高下。
陳道長一邊與厲風切磋得有來有回,一邊不僅稱讚道:「好劍!」
厲風:「……」
蕭征易:「……」
……好劍?
……好賤?
不知是這是誇人還是罵人。
二人切磋罷,竟是打了個平手。
「痛快痛快。」陳道長將劍鋒調轉朝下,對二人拱手說道,「好久沒如此痛快了,二位不是普通過路之人罷。」
蕭征易拱手回禮,問道:「此話怎講?」
陳道長笑道:「我看你們衣著貴氣,身手不凡,應當是為官之人。你們來找周郎的罷。」
蕭征易疑惑:「周……郎?」
他咀嚼著「周郎」這個詞,有些沒回過神來。
「就你們國師,周觀玉嘛。」陳道長從袖子裡取出一塊棕色的絹布,一邊寶貝地擦拭劍身上的灰塵,一邊用眼神指了指南面的樓閣上:
「周郎這人,很不錯的。只可惜這樣的人,卻總給別人欺負,還不知道還手。」
蕭征易順著陳道長的眼神看過去,只見南面稍原處,隔了一座殿堂,是一座三四層的樓閣。樓閣上朱紅的欄杆後,周琰側身站在二樓上,背對著他這一面,正與一名道長說說笑笑。
他難得看起來如此愜意,一邊說笑,一邊悠悠然看著四處的風景。不坐在公I文堆積如山的案前,不坐鎮千軍萬馬刀劍如雲的戰場,恬靜從容,好似脫去桎梏振翅高飛的白鶴,羽翼光明,不沾染半點世上的塵埃。
蕭征易的心都被周琰牽著走了,移不開目光。
厲風站在一旁心道:國師不欺負別人就不錯了,哪裡有給人欺負還不知還手的時候?這道長莫非對他有什麼誤解?
蕭征易問道:「誰敢欺負他?」
陳道長還在寶貝地擦著自己的劍,看似漫不經心地說道:「你們那位太子爺是不是老欺負他?他從前每次聽了太子來找他,都和聽說什麼邪神一般。」
「他這個人怕過誰,若是換作別人他豈能懼怕?早就給別人點苦頭嘗嘗了。莫不是礙於當今皇帝陛下的面,又不敢教訓?所以我說他總給人欺負了還不知還手嘛。」
厲風在心裡暗暗給自家殿下鳴不平。殿下分明對國師很好,又十分依賴。反而是國師不知為何,對殿下永遠看似禮貌實則疏離,殿下想親近他都親近不得。
他也想不明白,國師是個很好相處的人,哪怕面對素不相識的陌生人都能說說笑笑打成一片,但一到殿下面前就好似繃著一根線,一本正經不苟言笑,雖然看似禮貌得體,實則戒備森嚴。
蕭征易啞然,手中暗暗捏緊衣袖中杜禹正送過來那封信,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去找周琰了。
誠然,他一直都想盡辦法接近周琰,可周琰一向排斥他的接近。
他自以為對周琰關心的接近,只能給周琰帶去煩惱和憂慮。
但要他從此不去接近周琰,他卻更不敢想像。
從前周琰責任心很強,蕭征易每次逼他休息,他都不會答應。哪怕蕭征易把他的公文都收過來,周琰也要偷偷藏好,事無巨細,都親自處理。
然而這一次,周琰似乎真的撒手不管了。他把周琰手中的活兒都攬過來,周琰也一點都沒有來找他,甚至沒有過問他公I文處理得怎麼樣。
周琰和從前對他不一樣了。從前周琰就像扶著孩子學走路,什麼都要看著他、幫著他,生怕他走錯路摔了跤。如今,周琰好像什麼都不管他了。
蕭征易忍不住想衝到周琰面前,說一句「你管管我吧」。
然而他沒有臉去。
想到那一日周琰昏迷中說的話,他猜測周琰夢見過什麼,卻不知周琰還能記得多少。他只能裝傻充愣,無法與周琰去面對曾經發生過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