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餘年裡,捧在手心怕摔,含在口中怕化,連表明心跡都讓把他嚇到。
時至今日,怕是這件事永遠都要隨著蕭玄的生命埋藏。
思及此處,不由人心中愴然。
「你也知道,國師的脾氣……」蕭玄說道,「他性子倔強,又重情義……只要是視作自己人……便全心全意,從不設防……日後只怕太子要他的命……他也未必會考慮自己……」
「朕的密詔……已交與邵將軍……日後,太子若對國師有不良之心……你可找到邵潛,一同拿朕密詔……調遣兵馬,共謀大事……」
裴覺一驚,問道:「陛下,是何等大事?」
蕭玄搖了搖頭,說道:「能不用,則不用之……待迫不得已時……方可用之,切記……」
裴覺點頭:「臣謹記。」
「國師他……臨大事果斷,於小事卻心軟……恐怕今後難免吃虧……」蕭玄望著裴覺,如同一個父親在託付自己放心不下的最愛的孩子一般,望著裴覺說道,「望小裴時常規勸一二……對他多加照看……」
裴覺黯然落淚,應道:「臣一定會照顧好國師。」
蕭玄道:「還有一件事……喪事不必大辦,可就地葬於仙華山……朕入土之後,莫封閉皇陵……朕生前無妻無妾,待他百年之日……與朕合葬一處……」
裴覺深吸一口氣:「!」
從古至今,從未有臣子能與帝王合葬於皇陵之中,這本是皇后才有的待遇。
裴覺愣了愣,方才應道:「臣一定謹記聖命。」
蕭玄道:「去吧……喚國師進來。」
裴覺告退離去。
不一會兒,寢殿的門被輕輕推開。周琰的身影出現在蕭玄眼前。
蕭玄扯了扯唇角,對他露出笑意。
周琰也笑了。燭光映照下,眼角卻分明有淚光。
蕭玄道:「你過來……方才人多……許多話未曾與你說……」
周琰走上前,還在榻側坐下,低聲說道:「陛下,你就是個騙子……」
他輕輕地說著,兩行清淚簌簌,如斷了線的水晶珠子。
蕭玄心中揪痛,抬手輕輕擦拭周琰臉上的淚痕。
淚珠落在指間,溫熱而濕潤。
「我確實一直在騙你……從第一次見你起……就在騙你……騙你我是皇親國戚……其實不過是個風餐露宿的遊俠……」蕭玄見周琰落淚,心如刀絞。他哽咽了,喘息一陣,說道:
「騙你以後能跟著我過好日子……卻教你沒有一日安穩過……」
周琰哽咽道:「這些都不是。是你騙我,說你即使跌倒無數次,也從未放棄過希望……是你騙我,你會永遠與我在一處……會一起看亂世終結。……咳……陛下……你怎能如此言而無信?」
蕭玄握著周琰的手說道:「是我言而無信了……今後不能陪你……你要好生保重……聽小裴的勸,按時休息……好好吃藥……記住,這是聖旨……」
周琰落淚道:「我不會聽他的,陛下不許離開,要親自看著我,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