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满了养分,虽然来源是不太美味的食物,但原本湿漉漉黏在一起的蝶翼还是如有生命般的缓缓展开。
在没风的空气里,它们仍像在水底一样静谧地漂浮,被微光照透,比头发丝更为细小的脉络无意识地跳动着。
无比诡异,也无比美丽。
到处都是找他的人,可没有人看得到他。
——
距离雍野落水已经过去三个小时,不停投入新的人力去搜索,仍没有消息。
窗外偶尔会有直升飞机的光扫过,桌前的卿岱没有被它们分神,调配着桌上的香粉。
房间一角放置的熏香炉上方飘着袅袅的烟丝。
没有脚步声,也没有人影,但烟丝被一股流动的气流冲散了。
先结婚再守寡
房间门前没有任何人,门锁却自己在转动。
轻响后,齿轮咬合,没有钥匙再打不开。
房间里没有开大灯,桌上台灯的亮度有限,只能照亮桌边的一部分柜子,那些柜子里隔着一定距离便摆着一种香料,有的放在珐琅彩的古董瓷瓶里,有的放在金丝镂空的香盒中。
其余的薄光笼着卿岱,将她优雅端庄的身形描摹在漆黑的巨大窗上,光线之外,需要很仔细地看才能看到花园中花草的轮廓,那些隐在雨夜里颤抖的艳丽玫瑰花好像怪物猩红的眼睛,簇拥在她的周围,思考着何时将这一房间诱人的香与她一并蚕食掉。
她对此浑然不觉,窗上的墨色诡异地流动起来,玻璃上映出的只是它影子的一小部分,其余的顺着两侧墙壁延展。
这飞影子是卿岱身后“人”的投射,他站在卿岱正后方。
他身后几乎要填满整个房间的蝶翼无风自动,犹如两片滚滚的黑烟,浓稠庞大,就算上面勾勒着如同神迹般,靡丽瑰艳的花纹,也叫人恐惧得感到窒息。从背后开,它们就像食人花的花瓣,随时会将卿岱纤细脆弱的身影吞掉。
雍野注视着卿岱,如果不是那双蝶翼,他的背影看起来就像个乖乖观察学姐演示实验的纯情男大。
他身上的黑似乎都被肩胛生长出的黑翼吸走,头发睫毛全都变成了银白色,眼瞳发红,唇色艳得仿佛刚进食过的吸血鬼。
变浅的眼睫被光一映显得更为纤长浓密,“看”着她用莹白纤长的手指挑起一匙香粉放在天秤上,记下克数,眼睛随着她的动作移动,但他的眼前其实还是蒙着血红,什么都只能看个大概。
房间里,有许多散发着香气的来源,却不刺鼻,甚至叫人有些嗅不清楚。
雍野极缓将她的气味吸纳进自己的身体里,他眉眼冷峻,还没完全适应的蝶翼在他自己都未发觉的情况下,细细颤抖。
像飘带般的骨刺兴奋战栗到轻微痉挛。
不够,一点也不够。
她明明有着存在感极强的一切,像天赋异禀的猎手,无需工具,只靠自己的声音,气味,外貌……无论哪一样,都能诱得别人神魂颠倒地上钩。
而她好像对唾手而得的猎物毫无兴趣,连那一点点的诱饵都不肯施舍给已经打算用性命作为回报的猎物们。
雍野得凭着他现在敏锐得不正常的听觉才能捕捉到她细微的呼吸和心跳声。
雍野低下身,高挺的鼻尖距离她专注恬静的面容越来越近。
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他不爽。
啪嗒。
一滴水从他的下颌落下,砸在卿岱放在桌上的指尖前,雍野没去看,他是故意的。
她终于对外界的事物有了反应,压下乌黑的眼睫看过去。
看到了那滴还夹杂着几缕血丝的水珠。
没有惊恐的尖叫,连呼吸频率都没有变,她只是用纸巾将它擦干净。
氤氲了一滴血水的纸巾,被她放在一边。
就算它凭空消失,她也没再抬眼看一下。
雍野目光冷下来,雍衍那个变态对她做了什么,让她迟钝得像个傻子?不满地“看”了一会儿她模糊的侧脸,抬手,指尖都要将离桌边最近的香盒推到地上了,卿岱却突然站起身。
雍野知道她看不到他,甚至碰不到他,可还是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他马上就后悔了,他有必要怕她吗?
以前没必要,现在他都变成这个样子了更没必要。
而且,他是来报复她,折磨她的,不是吗?
雍野这样想着,玉色上斑驳着血痕的双脚却跟着卿岱前进而步步后退,分裂出蝶翼的肩胛与脊柱一寸寸贴紧在柜子上,庞然巨物般的蝶翼铺开,因为不喜欢这个乖顺的样子,蝶翼偶尔会掀起一角又轰然放下,骨刺也是这么精神分裂,一会儿炸开一会儿垂下。
他坚持用冷漠又不羁的眼神,垂眸看着站在柜子前的她。褪去色素后,他漂亮得像个琉璃娃娃,五官精致得超出人类认知,昳丽的面容和恐怖的蝶翼形成了两种极端。
卿岱感觉不到他的存在,甚至无法察觉到他的气息。
哪怕是在离他这么近的地方。
但他能感觉到她的,雍野喉咙上下滚动了两下,发现自己在做什么后,他恼羞成怒地屏息,修长的脖颈线条绷直凝结。
蝶翼边缘缓缓地卷起舒展,不只是紧张还是期待。
这种防御没有太大的作用,卿岱抬起手。
自然微蜷的手指似有似无地从雍野颈侧经过,去拿柜子上的香盒,手腕内侧的淡色血管就在他脸边,他稍微侧头就能咬到,她身上的冷香也从房间里混杂的香气里凸显出来,丝丝缕缕地缠绕住他。
雍野仍紧盯着卿岱的脸,耳朵里,是她的手碰触香盒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