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那都不是你自己的意志,就当那是一场令人心碎的大病吧,一过去,自愈康复,继续生活,这是最重要的。”黎罗探伸胳膊想牵住莘纶的手。
他的双手却都躲开了。
黎罗望着他的脸,他的红太长了,垂在眼帘处藏了满溢的情感,这最暖的颜色也黯淡了几分。
他捧着自己的双手,触摸着手指上的戒指,只能听到他陷入踌躇的呼吸声。
“我曾经只想当好你的哥哥,成熟可靠,能工作赚钱,也能打理生活,可是我的贪婪与日俱增…
恶魔让我的恐惧和自卑转化为崩溃,再转化为完全逆反的我,幼稚懒惰、自毁还不够,还拖拽着你造成那些事…”
黎罗赶紧摇头叫他别说了:“那是你生病时的事,你已经敞开心扉接受我们和兰宁魔女的帮助了,你正在好转,就足够了。我还相信着你的。
如果你认为你的恐惧、自卑,你的幼稚、懒惰,都是你极度讨厌的样子,那反而容易成为一生的仇敌。因为那样的你,也是一部分的你。
莘纶哥哥,先试着拥抱自己,再来抱我,好吗?”
“也许我没资格求你原谅…”莘纶做好了心理准备,艰难地开口。
“哎,谁让你是莘纶呢。”黎罗回忆这段等待他静养伤病的日子,如果她只是个平凡少女,莘纶是个素昧平生的变态,那她一定会化作恶灵厉鬼追杀三生。
“我从没期待你成为一个完美的哥哥,而你实在优秀,反而让我从小就希望你不是我哥哥…”黎罗显露出心虚的神情:
“就算我对你没有那些情愫,我们也是相互认可承认的家人,互补着缺陷,你不是好人,我也并非等闲,我们是特殊的、相互招惹来的感情,这一点没错。”
莘纶想起了他曾对黎罗说的话,做的事,他似乎想找地缝钻进去,那些经历让他想对黎罗更加珍惜,又愧于珍惜。
此时黎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眼里最光的人变成什么样她都下定决心接受,无条件拯救,可是…
他确实变成过疯狂的恶魔,带给她不间断的梦魇还有凌晨的夜惊,挖心的疼,真真切切。
“我原谅你。”
黎罗轻轻说出这几个字,眼角的泪就滑落下去。在莘纶抬起那被自己的罪孽重压的头颅时,她抹去了。
“真的?”莘纶像是在说悄悄话。
“真的。”黎罗吸了一下鼻子,不敢再拉莘纶的手,只是扯了扯被角:“戒指,我和唐霓一起买的,你喜欢吗?”
莘纶此时端详自己戴满戒指的手,他终于勾起了嘴角,握起了手指,将中间的指节放在唇边亲吻了一下:“都很漂亮,我很喜欢。”
黎罗也微笑地点点头。直到她走出了病房,关上了房门,她无声地走远。
爱上莘纶,是无时无刻被针刺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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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周五放学,今天就是把莘纶从边境里接出来的好日子。
黎罗从宿舍里收拾出东西,杨隐礼和付半野也陪同出校,唐霓开着粉色跑车停在圣兰尼门口,接上同伴,扬长而去。
黎罗打开书包,拿出一张过塑的画纸,一张精致素描肖像,画着的是照片级写实的黎罗的模样,些许轮廓也作了美化。莘纶那时候说的确实是实话。
而翻到背面,有浅浅的铅笔底稿,又被橡皮擦去的痕迹。
黎罗细看观察过,这张画纸的背面应该是莘纶他自己的肖像,只是他怎么也画不好自己。
就像那组在网上爆火的图画里,画面里那暗黑巷子中丑陋的男人,他的内心到外在从不是那副样子。
“莘纶的心理问题真的好了吗…”迄今,黎罗的担忧也从没断过,“我原本以为我会为他努力上好几年才能稳定他的病情,没想到还有几天放暑假而已,他就已经好了。
他的缺失的安全感,扭曲的自我认同,十多年的家庭创伤,这一切都治好了吗…”
“兰宁魔女那么厉害的老师帮助他,肯定治愈得快啊。”杨隐礼毫不担心。
付半野此时看到后座上放着一个粉色装饰盒,打开一看里面什么也没有。
“啊,那是我的,我就说怎么把它买下来了就找不到了,原来忘在车里了。”唐霓微微扭头过来示意半野放好它。
“唐霓看路!”黎罗一声尖叫。
唐霓明明记得这条大路一片空旷怎么会突然出现路障,她那一瞬的思考也不及黎罗那么惊恐大声地提醒。
一脚刹车,车内的女孩们顿时往前一倾,撞回了椅背靠垫上。
唐霓回神过来,抬起头,兰宁魔女和歌斐魔女毫无预兆地出现,站立在车前。
按下车窗,魔女们都把头伸出窗外:“怎么了?!”她们几人都神魂未定。
“莘纶·曼德威尔在歌斐方舟蹭网的时候跳进船外隧道先回来了。”兰宁魔女着急地走向黎罗这方。
歌斐魔女上前就拉开了唐霓这边的车门:“我占卜到他有危险,得赶紧去阻止他,我来带路。”
唐霓立即解开安全带,缩起纤长的身体往后座挤去。
“兰宁魔女,您在这等我们吧。”黎罗看车里没更多空间了,生怕让老太太不适,不敢让她上车。
谁知老太太一叉腰:“没事,我在车顶。”
黎罗一愣,身边的歌斐魔女一脚油门就驱动车子狂奔,黎罗的视线后移,再一探头,原地的兰宁魔女已经消失了。
车顶上一双遍布老年斑的手一个劲把黎罗的脑袋往车内塞:“注意行车安全。”
杨隐礼立即在车里展开塔罗牌阵,在姐妹们一排大腿上放牌:“高塔、权杖国王逆位,权杖王牌逆位。”
“什么意思?”黎罗赶紧回头问。
“莘纶要被烧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