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V驶入别墅地库,感应灯带如流光由近而远亮起,覆在霍述眼中像是一层霜。
“下车后去楼上等我,幺幺。”
他停了车,温柔而强势的语气,“别乱走,乖。”①
林知言在他眼中看不出什么波澜,可这样深不见底的沉寂反而让她紧张。
她没有多问,点头下车,穿过梯门上楼。刚上二楼,就见楼下客厅的灯尽数亮了。
林知言放下包,倚坐在二楼卧房的床沿。壁灯按键近在咫尺,她没有伸手去开,经过这么一段小插曲,最初和霍述出游滑雪的兴奋劲儿已经荡然无存。
她无端有些担心。或许是直觉,她总觉得今夜造访别墅的不速之客,身份绝对、绝对不简单。
想了想,她借着黑暗的遮掩起身,轻手轻脚地从楼梯口朝下张望。
昏昏的光晕打在楼梯墙壁上,从这个角度可以窥见客厅的一隅。
单人位的沙发椅上,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背对着楼梯而坐,林知言只能看到他梳着大背头的散漫背影,以及夹着烟的、因过于苍白而略显病态的手指……
燃着的高级手卷烟在指节间上下转动,那抹血红的火光也随之忽隐忽现,平静之下暗流涌动。
霍述应该坐在男人的对面,可惜楼上视角有限,实在看不到他的面容。
林知言贴着墙根站了片刻,耳边一片寂静,助听器根本无法帮助她捕捉到超距离外的低沉交谈。
看不见霍述,又听不见声音,这种徒增担忧的感觉实在有些糟糕。
客厅里,一张茶几隔开沙发的两端,两个人各自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却坐出了两军对垒的气势。
西装革履的男人岁数不小,眼尾已经有了浅淡的皱纹。他眉骨很高,唇如折剑,脸颊苍白瘦长,淡色的眼睛睨人时颇有几分慑人的阴鸷。
他看着对面穿着太空白滑雪服的霍述,那是他羡慕不来的年轻朝气,弹了弹烟灰说:“回国了,也不去拜个年,让别人家看笑话。”
烟灰飘然落地,霍述眸色微不可察一沉。
林知言爱干净,最见不得垃圾随手乱丢。让她看见这一地烟灰,只怕要皱眉难受。
碍事……
所有碍事的人,都应该从他们的世界里消失。
眸底疯意翻涌,霍述面上依旧平静如水,甚至还能噙出完美的笑意,没人比他更懂得如何伪装自己。
“只怕我真去了京城,才是叫人看霍家的笑话。”
“何至于,老爷子那么护着你们娘儿仨。”
霍钊转动眼珠打量屋内陈设,冷哼,“到底是霍家的发源之地,这房子不错,比什刹海边上那院子敞亮。”
霍述淡淡道:“大哥千里迢迢来山城,总不至于专程来看房。”
“你说呢?”霍钊架起腿,冷笑一声。
“大哥是信不过我,还是信不过老爷子?”
“少拿老爷子来压我,他现今身子不好,可管不到那么多。”
燃烧的烟灰又掉落一截,霍钊意味深长地靠着椅背,“何况,你近来的动静可不小,竟然差点被牵扯进网络舆论里……是谁来着?哦,好像是什么助浴师,我说的没错吧?做儿子的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老爷子嘴上不说,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
霍述眉目清亮,随即“哦”了声:“你说她?霍依娜身边的人,我向来不上心,这点还是大哥做得好,事无巨细,了如指掌。”
霍钊神经质地笑了起来,夹烟的手屈起,用拇指搓了搓鬓角。
“你既然借刀杀人借到我手里来了,不如我替你料理得更干净些。”
霍钊鹰隼般锐利的眼神直勾勾刺向霍述,“那个小助浴师长得不错,把她交给我处理,怎么样?”
“好啊。”
霍述不动声色,黑漆漆的眼睛没有半点波澜,“我现在打电话叫她过来,还是明天送去你面前?”
霍钊眯了眯眼,似乎在辨认他话里的可信度。
“你舍得?”
“老实说,要不是Nana瘫了双腿太过娇气,我倒希望身边的人越少越好。大哥也是有家室的人,既帮我这个忙,不妨处理得干净些,免得老爷子听到风声又要犯高血压。”
霍钊看着眼前这个刀枪不入的年轻人,神色晦明难辨。
“你有种。”他冷声,伸手碾灭烟头。
“和霍家长子比,我还有得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