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忘记了一件事,医生的所有行为都致力于解决病人的痛苦,可在我看来,您完全没有做到,瞧瞧这姑娘,她看见您的时候是那么胆怯,她在恐惧……”
“那是因为她的迂腐,处女的羞怯完全是野蛮时代的产物。”伊万诺夫强硬的打断了安娜的话语,他眉头拧起来,俊朗的面容看起来有点吓人。
从没有人质疑他的决定,无论是在医校还是成为一名正式医生后,连莫斯科最有名的公爵夫人都对他赞誉有加。
安娜平静的看着面前的男人,她的左手再一次拍了拍吉娣的手背,下巴的弧度在最平和的地方,言语却更加简洁利落了起来,她甚至放弃了尊称。
“我想说你是我见过的最马虎的医生。”
伊万诺夫瞪起了眼睛,还不等他说什么,对面的女子眼神落在他的手上。
“如果是在聚会的时候,我会非常欣赏你手上的这枚戒指,但是站在病人朋友的角度,你是一名医生的时候,我对你感到非常愤怒。”
“这只是一枚戒指。”伊万诺夫反驳道。
“当然,它的确是一枚戒指,我没有把它看成项链。”安娜嘴角微微翘起,带着一丝嗤笑,视线再次扫过伊万诺夫身上,“戒指的棱角可能会刮伤患者,也容易勾住女性的长发,最重要的是这小东西藏着的病菌可不少,灰色的西装的确很适合你,但是这也非常容易藏着灰尘。”
伊万诺夫尴尬的看着安娜,但也只是一会儿,他还是坚持着,“就算您说的这一切都没有错,夫人,我们一开始说的是那些封建愚蠢的观念问题。”
“哦,当然,我很抱歉,伊万诺夫先生。”安娜淡淡地说,“但我依然认为作为一名医生,在第一次见面就令你的病人觉得恐惧的时候,其它的事情就完全没有进行下去的必要了,包括你的苏打水。”
黑发女子这毫不客气的口吻令伊万诺夫身体都微微颤抖了起来,他虽然年轻,却从来都是被众人小心翼翼的捧着的,没有人敢这样质疑他的一切,他沉了沉眼神。
“如果您如此看待我的话,我想我们也没必要继续耗下去了。”他自认为是一个非常有耐心的医生,即使是面对那个不懂装懂的谢尔巴茨基公爵的愚蠢问题,他也从来没有发火,竭力迁就对方的理解水平,而面前的这个女人却如此的不懂礼数,尽管她是一位高官的妻子,面子上他得恭敬一些,但社会上的男人谁会真的对一个女人抱着崇敬,上帝也不会允许的。
安娜听着伊万诺夫压抑着愤怒的话语,本想再说些什么,但一个沉稳的声音从门那边插了进来。
“确实没有必要了。”
淡棕色的头发和严肃的表情,是达西,安娜的眼神亮了亮,她亲切的打了个招呼,后者越过伊万诺夫径自来到安娜的身边,行了一个吻手礼,当然,在面对安娜和吉娣的时候,达西还是露出了他一向爽朗的笑容。
“非常抱歉,谢尔巴茨基小姐,稍后请容许我为您诊断一下。”
“十分感谢您……”吉娣停顿了一下,后者微微一笑,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达西·道夫。”
吉娣羞涩的笑了一下,再一次说道:“十分感谢您,道夫先生。”
“那么,这位先生,您这是在做什么?”伊万诺夫拧起了眉毛看着完全不理睬他的男人,语气里带着一丝鄙夷,因为对方普通的驼色大衣和无礼的举止。
“您还没有走啊,伊万诺夫先生。”达西转过身子佯作讶异的看着男人,后者被噎了一下,面上有一丝恼怒。
达西收起了戏谑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他浓浓的眉毛下面,那一双绿眼睛蕴含着从未有过的冷峻。
“伊万诺夫先生,作为一名医生,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对自己的病人半途而废了,只这一点,我就看不起你。”
“我从不曾有过这样的想法,你知道什么呢,在我被羞辱之后还要把另一边脸颊送过去吗?”男子恼怒地说,眉毛似乎都竖起来了。
“如果是我的话,我会的。”达西平静的说。
“你在开玩笑!”伊万诺夫涨红了脸颊。
“因为我是一名医生,治愈病患的痛苦是我们的责任,让病人信任我们,并且在我们面前放松是我们无法推卸的义务,无论何时何地都要帮助我的病人作出与他们的价值和信念一致的选择,不强迫,不欺骗,不口是心非,伊万诺夫先生,您没有忘记这段誓词吧。”
伊万诺夫愣了一下,对面的男人用一种严肃的眼神看着他,似乎他还是一个十七八岁的愣头年轻人。
“我真不敢相信您竟然会忘记这么重要的誓词。”
“我当然记得,是希波克拉底第八条义务对吧。”脑子里迅速反应过来,男子恼怒地说。“那么这短誓词跟您那些谎言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强调着谎言两个字,没有人能够那样亮出自己的另一边脸让别人打,那是傻瓜和伪善者才会有的行为。
“不错的记忆力。”达西淡淡地说,他那一向微笑的表情变得让人难以捉摸,安娜猜测对方可能是真的生气了。
“请您和我说明一下,道夫医生。”他一字一句做作的说出来,试图掩饰他的愤怒,但并不是很成功,他的眼睛此刻正在冒火。
“我恐怕您并未真正理会其中的含义。”达西叹了口气摇摇头,像一个师长一样语重心长地对男人说道。“病人的意志是我们做出决断的风向标,鼓励病人勇敢的面对困难和挑战是我们的责任,抚慰他们焦躁和疼痛的身心是我们的义务,而最重要的,和病人站在平等的角度上,尊重他们,是我们在拿起医疗器具之前更需要学习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