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齐二爷也有合适的选择,南边那里有大片的榕树林,只是上百年没人打理,那藤条根须交错,但要是用心打理起来,没准真能在那片榕树林上建造齐家府宅。
所以他打算过两天就带大家去看。
而船要暂时留下来,齐沅沅也去同老丁商量。
船管事和大伯娘丁氏是本家,虽然打个八竿子也没什么关系,但俗话说的好,虽然不同祖但是同宗,大家如今也相熟了,算得上是半个自家人。
齐沅沅也就直接开门见山与他说:“这里的环境,你们也看见了,这一时半会儿,我们是搬不下去了,所以只怕还要多耽搁你们几个月的时间。”
老丁虽然知道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但也没想到会如此偏僻落后,说是一个县城,但跟外面一个村庄有什么区别?而且连个像样的酒家都没有。
所以听到齐沅沅他们居然还打算留下来,心中是有些诧异的。只不过随后一想,外面又是疫病又是洪灾,还要打仗,兵荒马乱的,就算是什么好地方,也经不起这么折腾,所以心里想,这里虽是不好,但有一处好,这性命能得到保证。
因此心中有了那么一点想法,想将自己的家人都给接过来避一避,外面安定了再出去,于是便答应道:“也不是什么问题,船可以留给你们,但是我们这几个月,怕是不能待在这里了。”
他能把船留下来,齐沅沅就松了一口气,听到他们不待在这里,便以为是这里的环境问题。
没想到那老丁却忽然又添了一句,“我和兄弟们商量商量,若是外面不安逸,只怕到时候还要仰仗你们齐家,在这里避祸一段时间。”
老丁这话倒是没错,且不说朝廷还在不在,但是这黎江县的老百姓们认齐二爷这个县老爷,如今齐家人又都纷纷到这边,齐家算得上是这黎江县首屈一指的大族了。
到时候他们来这里,不得要齐家庇佑么?
“这算个什么事。”也的确不算什么事,齐沅沅自然是爽快答应了,当即和老丁商量细节。
这边老丁他们就等齐家其他人都到了后,齐沅沅再用小船送他们从黄泉水域出去。
一整天的时间,几乎整个全县的老百姓都来帮忙了,虽然其实总共就几十户人家罢了。
但是有大家帮忙,牛圈上午就修建出来了,下午又在一处破败干枯的老榕树上修建了羊圈。
羊是会爬树的,所以这圈就给修得高了些,一旁的分支上,又用竹子搭了鸡舍。
至于鸭和鹅,暂时还没个合适的地方。它们须得有水,可是河边哪里能去?所以打算在这县城附近有水塘的地方找找,可是又担心蚂蟥过多。
所有的人,不管是齐家或是这黎江县的众人,也是都忙了一天,而说好半夜左右会到的齐大爷他们,却没有按时抵达。
这让齐沅沅不免是担心起来,打算等到天亮若是还不见人,就亲自去接。
好在,天亮的时候,陆凤白就飞奔着来找她,“小婶,小婶,外祖父他们到了。”
在吊床上打瞌睡的齐沅沅一听,忙跳下来,一面整理着衣衫,忙出了树屋。
等她跟着陆凤白到了这所谓的县城门口时,果然见着了齐家的队伍。
明明才几天没见,可是如今一个个破衣烂衫蓬头垢面就算了,大部份人身上还挂了彩,有几个还躺在用藤条编织的简易担架上。
“这……这是怎么回事?”齐沅沅看着这一幕,几乎以为他们是遇到山贼一类了,不然怎么会弄得怎么狼狈呢?
见着爹娘没事,忙又去扫视简易担架上的人,祖父和大伯娘丁氏都在列。
祖父还好,只是年老体衰,体力不支罢了,可是大伯娘就没那么好的运气,听齐白氏说:“估计是最近雨太多,那山路垮了好几处,山石也松动了,大家运气不好,踩上去的连石头带人一并滚下去。”
也亏得她手快,把人给救了上来,不然真摔下去,小命没了不说,还没个全尸。
但是齐白氏自己也因来来回回救人,身上被刮伤了许多伤口,她爹齐三爷帮不了忙,眼睛红红的,齐沅沅一看就晓得,没准是哭了多少次。
丁氏摔得最严重,出的气比吸进去的多,叫人尤为担心,齐沅沅忙让人先往树屋抬去,那边柳氏又忙请了巫医过来瞧。
至于其他人,也都先安排到船上去。
大家才经历过那样的险境,能留下性命来说,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所以看到这样的黎江县,反而没有心凉半截的感觉。
这会儿都纷纷上船去休息,这几天大家又惊又怕,吃不好睡不好,待上了船洗了澡吃了可口饭菜,也就都去休息。
人尚且是这样,那骡子也只能牵回来几头,其他的都掉下去崖去摔死了。
把齐大爷后悔得要死,“早知道听阿沅的罢了,大家不会受伤就算了,现在也都能跟着大家一起建房子。”
齐沅沅也没想到,大家会弄得如此狼狈,但是事到如今,哪里有怪谁之说?便安慰着齐大爷,“都是摸着石头过河,我们走水路不过是运气好罢了,所以大伯这事儿怨不得你,毕竟您也不知道,这山路会如此险峻。这一路上您也累了,先去休息,有什么事情,等起来咱们再商量。”
齐大爷如今是身心疲惫,听到齐沅沅的话,也只能叹着气上船休息,齐沅沅安排好这边,便去了齐二爷家榕树屋这边。
刚才她就发现二伯娘一直在找齐蓉蓉的身影,但看到二伯把二伯娘拉走,兴许是和她说齐蓉蓉的事情。
心里终究是有些不放心,便过来看看。
三哥齐子年和三嫂焦玉螺都在牛圈上那个小平台上站着,旁边放了桌椅,不过两人目光都紧紧盯着上面的一处树屋,压根就没法安心。
见到齐沅沅走过来,齐子年忙迎过去,“七妹你来得正好,我爹娘正为了蓉蓉的事情争执。”但是他刚去劝,被他爹给赶了出来。
“我上去看看。”这榕树群很大,所以除了上面那宽大类似于衙门,二伯办理公务的地方之外,还外加几个保持同一水平线的小房间,都在各分支上。
而往上的树枝,还有几个小房间。
其实远远地看,就像是些大小鸟巢,倚着这些树枝而建罢了。
她走了上去,里面只有二婶的呜咽哭声,她抬手敲响了木门,“二叔,二婶?”
里面柳氏的哭声戛然而止,随后齐二爷的声音响起,“是阿沅么?进来吧。”
齐沅沅推门进去,这种小树屋的窗户很小,所以哪怕这是白天,这间房又有两个小窗口,但因为外面繁茂的枝叶遮挡,屋子里还是显得有些不大明亮。
所以这个时候齐沅沅已经看不出柳氏脸上的泪痕,但能感受她满身的哀伤。
“五姐姐的事……”她刚想开口安慰,没想到齐二爷却给她打断了,“你五姐姐,死了。”
齐二爷的口吻不像是说假话,那种哀戚不是能假装出来的。